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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放心,这一路上没人看见。再说看见也无妨,这两日皇后娘娘要给太皇太后绣寝衣,我正好说来咱们这儿寻些旧时科尔沁的花样。”高嬷嬷回道。
“是!”顾问行立即退了下去,门口看到春禧拿着一壶酒入内,只叮嘱了一句,“好好侍候着,别多话。”
深夜,高嬷嬷悄悄出了坤宁宫,一路往西悄悄来到长春宫。
终于,皇后一行到了乾清宫,此时皇上并未在东西暖阁就寝,而是在乾清宫东侧的小正房里歇着,李进朝看到皇后,便早早就进去禀告。
赫舍里又道:“皇上将此事交由本宫处理,本宫就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不至于委屈了惠贵人。你明日一早去宫正司,就说为求公正客观,此事本宫要与宫正司一同查办。”
而耳畔回想的,却是明惠那句撕心裂肺的话:“皇上,明惠是爱慕皇上,是想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明惠并没有妨着谁,碍着谁,更没有存半分坏心思,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要受到这样的委屈,为什么?”
昭妃?虽然是自己心之所愿,却不是时候。
柳竹儿如释重负:“太好了。”
那就只有福贵人了。
康熙看着她:“你不要担心,朕自然是没有疑心于你的。朕知道你的性子,就算你对明惠有嫉妒,有怨恨,以你四全姑娘的骄傲,也不会允许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对付她。”
“皇上!”赫舍里惊喜夹杂,意外极了。
春禧不敢答言。
赫舍里越发激动起来,禁不得泪流满面,她哆哆嗦嗦拿起酒杯:“皇上,有您这句话,纵使臣妾立时死去,此生也是无憾了!”
毛伊罕也劝道:“主子别急,奴才有法子让主子在此件事中转危为安,再添圣宠。”
所以,他才刻意安抚皇后。以前他不太喜欢这样去对待女人,但是现在他懂了,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后宫中,任何人,都要根据局势去周旋应对,而不能仅凭真心实意去作为。
高嬷嬷立即劝道:“主子,主子,您定定神儿,你可不能乱。您身上可是系着咱们三代博尔济吉特氏的希望,就指着您替咱们以前冤死的静主子出头呢,您可不能自乱阵脚。如今才到哪儿,咱们有的是机会。”
赫舍里大惊,面色微红:“皇上,使不得,皇上的手怎么能摸臣妾的脚。”
“听说皇上晚膳进得不香,臣妾特意在坤宁宫小厨房弄了几道小菜,皇上尝尝?”赫舍里站在炕边,打开食盒,将菜品一样一样端了出来。
“哦?”康熙立即下了地,把赫舍里扶到炕上,又伸手去摸赫舍里的脚,“让朕看看。”
其实,这就像自己今时今日的处境,原本好端端的,又没去招惹谁,哪里会想到凭空搅入这祸事当中呢?
康熙吩咐:“去,赶紧宣太医院的医正们过来,给皇后娘娘看看脚伤。”
康熙摇了摇头,他拿酒杯与赫舍里的杯子轻碰了一下:“以后,我们还要一起面对很多事情,远比今时今日遇到的要艰难得多。所以,朕希望皇后能够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彼此支持,相扶到老!”
直到春禧和顾问行上来跟她请安,她才强忍着定了定神,免了春禧和顾问行的礼,缓步走到里间,在那临窗的大炕前给皇上行礼:“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顾问行听了,赶紧进屋,一看室内情景,立即目瞪口呆。
赫舍里摇了摇头:“皇上信我。”
室内只留下帝、后二人,皇上并没有急着把赫舍里扶起来,而是缓缓说道:“今日,朕去后海园子见到明惠,看到她气若游思,你可知朕当时在想什么?”
顾问行跪在地上一时间很是两难,也不知该听谁的。
康熙想了想:“那你去取红花油来。”
“这是什么话?”康熙皱了眉,“你是堂堂大清皇后,天下万民之母,你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再说了,这小病不慎重,一个马虎,真像明惠那样,岂不要急死朕。”
不多时,顾问行拿着红花油入内。康熙接了过来,将红花油倒在手中,亲自为赫舍里搓在脚上。赫舍里想挣扎又挣脱不了,又羞又窘实在是无措极了。而皇上倒是极镇定,口里还一个劲儿地安慰:“没事,以前朕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脚,苏嬷嬷就是这样给朕治的,过几日就好了。你又不让太医诊治,只能朕自己来了。”
皇后怔了怔,哽咽道:“皇上定是埋怨臣妾,没能照料好惠贵人。”
“你这会儿急匆匆来,定是有事情,说吧。”福贵人道。
皇上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她,朕都要相信不是她!”
除了鞋袜灯下一看,赫舍里的脚果然肿了起来,皇上皱眉:“顾问行。”
“而且,那桩事情……听说皇上指派皇后查办,皇后现已吩咐下来,要与宫正司一起查办。老奴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通报您一声,咱们好做准备。”高嬷嬷说道。
赫舍里赶紧放下袍子将脚盖好,面上大窘。
说着,便把手里的折子扔给顾问行,顾问行赶紧整理好,拿下去存着。
康熙瞧了,心下明白,但面上越发和缓,更是伸手将赫舍里亲自扶起来。
赫舍里站在炕边,一时竟有些眩晕,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儿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单纯,仿佛一语双关,透着玄机,句句都直指那件事。
如今自己担上谋害庶妃的罪名,虽然冤,但也不是一点影儿没有的。所以她才如此惶恐,怕皇上误信了传言而怪罪自己,没想到皇上竟然半分疑心也没有。赫舍里此时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一时间,两行清泪悄然垂落,万千话语哽在喉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春禧不懂。
先是两个冷菜,一道是黄豆皮蛋酿肉冻,看起来软滑剔透如同琉璃,另一味是银牙酸笋拌鸡丝,想来入口应极是清爽。接着便是两道炖品:一道山参蒸元鱼,色泽艳丽,汤清味鲜;再一道便是金瓜一品素,烩有素火腿、冬菇、鸡腿菇、竹笋、松茸等料,再由黄焖翅做汤底将杂菌烩得入味柔软。
皇上终究是懂她的。是,就算她再怎么嫉妒明惠,再怎么恨她,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她更不会去伤害皇上的血脉。可说句心里话,自己也并非没有半分私心,去了明惠“贤”贵人的封号,又令她迁出宫外,虽是应了时势,但也正是由于自己讨厌明惠过分倚娇弄宠分了君心,想给病中的她再撒把盐罢了。
“皇后可是哪里不舒服?”康熙问。
这几道菜,不仅看着好看,而且最是补气养人,想来花去了皇后不少工夫。康熙的目光扫过炕桌上的菜品,又看了看赫舍里,便对着春禧说道:“皇后娘娘拿了好菜来,你下去给朕取一壶好酒来,朕要好好品一品皇后娘娘的手艺。”
春容也是坤宁宫里的尊等宫女,与秋禾一样,都只比柳笙儿矮一级,手下也管着四个宫女,但是为人沉稳,最是不多事的,所以赫舍里每次外出,便偏爱将她带上。春容此时看到赫舍里面上虽淡然,但知她已心绪烦乱,故也不多言,只提了双龙戏珠的八角玲珑宫灯在前边引路。
赫舍里面色微变,摇了摇头:“没事。刚来的时候,脚崴了一下,这会儿倒疼起来了。”
赫舍里面色大红:“皇上,使不得,千万别宣太医。皇上,您莫不是忘记了,咱们满人,这脚是不能让外人看的。您就是把太医宣来,臣妾也定是不看的。”
这夜,长春宫没得安宁,乾清宫里的皇上也没睡稳。
守门太监看了,也不多言,只悄悄回了毛伊罕,毛伊罕立即将她引进寝殿。
皇上想到费扬古说的话,“要看清一个人,不必急于一时。眼下皇上的后宫,不能乱。这是为了大局”。
赫舍里心中暗叹,十分不是滋味。再抬头看这衬在黑暗中的高大宫殿群,这就是万众瞩目的大清后宫,豪华威严,让人顶礼膜拜、心生畏惧,让人想削尖了脑袋、费尽一切办法钻进来,可是进来之后,入主后宫,就真能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吗?还不是一样谨小慎微。
也许,额娘说得对,“做皇上的女人,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