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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明月多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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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不来,转头冲她招了招手,“我有上好的大红袍,加上半盏杏仁乳,喝了不怕夜里睡不着。”

她咬着唇不说话,他一再问,她嗔怪起来,“好啰嗦样式!我又不糊涂,今儿一个样,明儿又一个样!”

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只余檐下一盏料丝灯,照亮了槛外至阶下的一大片。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有朦胧的轮廓,仿佛已经相熟多年。

她心里弼弼急跳,“王爷……”

她嗯了声,任由他牵到门口,他从墙上摘了琉璃灯下来,见她楚楚站在廊下,颜色比先前还要娇艳得多。

他示范给她看,粗略的几下招数,就令婉婉很感兴趣。祁人的布库她知道,得着短袖跤衣,露着两条胳膊,双腿八字大开,作扑猎状,并没有任何美感。可是他的不同,他穿着宽绰的袍子,风动衣动人也在动。那一袭天青,在他身上突兀,反显得更加别致。他动作张扬,却毫不粗犷,一收一放很从容,但又充满力量,让她想起宋朝以后的角抵,没有竞技色彩,更多是表演性质的。

她见他发愣,复又一笑,“怎么?夸得太入味儿,叫你慌神了?”

婉婉脑中昏沉,不知应当说什么,他撑起身子,吻在了她唇上。

他笑得很优雅,“怎么了?愣着做什么?”

铜环和小酉应个是,上来扶她回寝宫,走了一段,身后又响起《鹧鸪飞》来。婉婉眼前浮起那片天青,漾啊漾的,和苍穹连成了一片。

他说得很无奈,“长夜漫漫,闲着无聊。”意有所指地瞧了她一眼,“世上大概只有我是这样的,寄居在福晋府上,福晋不见我,那两堵墙像天堑似的,我迈不过去。眼下福晋来了,我受宠若惊,请福晋喝我的茶,感谢福晋夜探之恩。”

婉婉静静听他说,鼻子一阵酸楚,“那要是爱不上呢?一辈子的怨偶,风险岂不太大了?”

他放心了,喜滋滋地,把她的手扣在掌心里。

可惜路太近,很快就到了,铜环和小酉等在檐下,见人影到了垂花门上,忙匆匆迎了出来。

他的嘴唇干净清爽,一点不让人厌恶。婉婉紧张得浑身打颤,却没有想把他推开。他不冒进,吻她的时候不具攻击性,怕她反感,一触即离,然后再来、再离、再来……她起先是傻愣愣地瞪着眼,慢慢把眼睛闭上了,他胸口的鼓擂得通通作响,他想就快苦尽甘来了,她还是有些喜欢他的。

他眨着眼睛看她,“我有你,后悔什么?”

油嘴滑舌,偏偏又不可诟病,婉婉捏起茶盏抿了一口,头一次觉得来南苑也挺好的,偶尔有惊喜,比如他的笛子,还有他煎茶的手艺。

婉婉吓出一身冷汗来,嗳了一声,试图缓解气氛,自己倒先飞红了脸。

他促狭地应了句不成,“我送你到殿前,今儿不进你寝宫,你只管放心。”

婉婉这才想起来,顿觉窘迫不已,“那个……她们不放心我一个人上怀宁,我是来问问你,轻车简从怎么个简法儿,就两三人吗?”

“我是听者,我说能就能。”她俏皮地冲他举了举杯,“还有这茶,煎得也好喝。改日要是有机会,还要向王爷讨教布库。以前只听说过‘打’,没听说过‘跳’,跳是什么样的?像跳舞似的吗?”

“那天我弹琴,是王爷同我相和吧?”她轻轻舔了舔唇,“你的笛子吹得真好,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雅好。”

两个婢女已经到了,齐齐朝他纳福,她们肃下去,他飞快抱了她一下,“不耍赖。”退后两步,朝她挥了挥手。

耳鬓厮磨,开了头就刹不住尾,他想要的有很多,可是她未必马上就能全情投入。不能太心急,怕吓坏了她,他只能勉力自持,到了崩溃的边缘自发停下,老六和他说过,勾引女人就像钓鱼下饵,不能一下喂饱,得留余地让她回味,她下次才会再上钩。这次愣头青似的,过后她一琢磨,自己吃亏了,恨你都来不及,以后还能搭理你吗?

她在灯火下的一回眸,竟让他看痴了。容颜若飞电,大概说的就是她的样貌。这样的人,应当生在帝王家,小门小户承不起这份恩泽,就算世家簪缨,也照样难以供奉她。

她看得入迷,见他转腕,她也跟着一起转。他发现了,趋身上来牵引她,教她怎么扬手,怎么举步。灯火在跳动,世界也在闪烁,他的佳楠香气萦绕,大袖一震便愈发浓郁。婉婉对他又有了新的评价,“妖精似的男人”,真是不能更贴切了。

“这会儿没有太阳,只有月亮。”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喃喃道,“咱们本来就是夫妻,叫人瞧见也没什么。我一点都不后悔,别人相爱之后患得患失,唯恐姻缘不够,不能在一起。咱们呢,先成了亲,再慢慢的处,爱上了,什么都不必顾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他转身就往里面去了,一副不容置疑的决然态度。婉婉没法儿,看他立在桌前倒弄茶具,屋子的门窗洞开,其实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尴尬。她略踌躇了下,还是迈了进去。

他一定很少表忠心,所以说起话来有股横冲直撞的劲头。婉婉静心思量,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她记得老姑太太荣慧公主,当初不情不愿嫁了个驸马,驸马是封疆大吏,婚后把她带到岷州去了。夫妻间不和睦,是众所周知的事,起先不过相看两相厌,到后来发展成口角,最后竟抡起棍棒来。可怜那金枝玉叶,被打得不成人形,爹爹发现后要整治,已经来不及了,老姑太太死了,驸马处了极刑又怎么样,横竖人已经活不过来了。所以女人出嫁后,好与不好如人饮水,那个封号帮不了你,你是女人,你永远弱势。荣慧公主的事是闹大了,才街知巷闻,祖辈上又有多少貌合神离的公主夫妻将就着过了一辈子。驸马明面上不许纳妾,私底下置宅子养外室,不受弹劾基本没人管。他如今能在她身上花这些心思,不是迫于什么,是真情实意。她也不能总端着,叫他一腔热忱扔在冷水沟里,到哪山唱哪歌,自己也该醒醒神儿了。

“像不像在梦里?”他轻声说,“我连做梦都梦不见这种场面……”

她哦了声,“不坐了,说几句话就走。”

“有我。”他把嗓子压低了,“我替你洗衣裳,不叫别人动手。”

这点小动作她们自然都看见了,铜环和小酉面面相觑,婉婉无地自容。他倒大方,正色吩咐:“伺候殿下早早安置,明儿要上路的。”

“婉婉,”他耳语,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咱们是夫妻,别忘……”

他说做梦,真像跌进了梦里,亲吻的时候会感到恐惧,可是他靠上来,又觉得满心欢喜。婉婉悲哀地意识到,厂臣也许不是她最向往的了,她爱上自己的丈夫,今晚的南苑王委实比厂臣更迷人。

他不好说什么,放开了她的手,“让余栖遐跟着吧,他可以骑马,我陪你坐车。”

彼此都有些慌,气息紊乱,他捧着她的脸,吻她的额头鼻尖,吻她的眉梢眼角,“婉婉,我的心肝……”

唔,很少听见这个词,只有深爱,才会这么称呼吧!婉婉羞怯,但又庆幸,就算婚姻始于阴谋,他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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