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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玉节虎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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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的脸,浮起不带感情的冷笑。如果原来因为爱情混淆了他的志向,现在却空前的明晰。他爱婉婉,就要给她万人之上的安定,长公主的头衔固然高贵,遗憾的是皇帝疯癫。如果皇帝换人来做,那她就能无惊无惧,再也不受任何人钳制了。

抽屉里有个匣子,她想起来,就是早晨看见的那个。当时她没问,过后很好奇。现在发现了,一定得打开看看。

他低下头,在她发上亲了一下:“我知道你总不踏实,几回夜里说梦话,我都听见了。你还年轻,不愁养不出儿子。退一万步,就算咱们命里没有,澜舟和澜亭在跟前,还怕将来没人为咱们养老送终么?”

今天是初一,良时和几个兄弟难得相聚,结伴出去蹴鞠了。婉婉闲来无聊,去他书房找书看。他有两个大书柜,除了四书五经外,还收录了好些江南的县志和民俗。她挑了一本异事录,转到书桌后坐下,见桌上堆着厚厚一打手稿,便替他归拢,打算收进抽屉。

她站在风口里,轻薄的寝衣随风起伏。他上前把她拉了回来,“还在下呢,早上起来再看不迟。”

她永远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想得太多了,注定心思沉重。

他一心为着她,她心里都知道。不过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塔喇氏固然无关紧要,澜舟和新媳妇跟前要交代得过去。孩子不声不响的,终归惦记他亲娘。还是把人接回来,大家喜喜兴兴的,多好。况且她也有心事,趋前身子偎在他怀里,盘弄着他的指尖说:“两个儿子……太少了。我的身子不争气,怕耽误了你……”

她正说着,外面有人应了她的话:“虎符不能转赠,谁来持节,都由皇上定夺,且密不外传。”

她啊了声,孩子一样雀跃,跑过去打开门,迎面一阵寒流,撩起了她鬓边的发。她打个激灵,看昏昏的天色下白洁满地,笑着说:“这场雪下得好,正在新旧之交。”

他开始调侃她,“不光说梦话,手脚也不老实。不知道多少回了,我糊里糊涂就挨你一顿好打。所幸我睡得浅,尚且能够抵御,要是被你一脚踹坏了,往后苦的是你自己。”

她是公主,又和大部分公主不一样,别人在研究绣样针脚的时候,她却懂兵法,识虎符。

到底还是孩子,模样局促又拘谨。婉婉真是个称职的好母亲,让他坐,温声对他说:“人大了都要娶媳妇儿,这种事情没什么可害臊的。我和你阿玛都挺高兴,盼着你给宇文家开枝散叶。通房本就是伺候你的,干放着不动,我们倒要着急了。你奶奶不在,这些话只有我同你说了,不论你长到多大,在我们眼里都是孩子。孩子和父母之间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在外办差,遇见了那么多的人和事,面嫩成这样,可怎么给你阿玛分忧?”

婉婉不好作答,只说请太妃拿主意。太妃拖着长腔道:“娶媳妇儿又不是找长工,三言两语怎么定得下来。还是得多挑多看,大小子别扭,随便给他找一个,回头鸡飞狗跳的,家宅不太平。且等等吧,已经有几个人选,等他自己看准了,那才好办。”

初一确实诸事冗杂,要见客,还要上家庙拜祭。婉婉在妯娌堆儿里,也不爱显山露水。她性情恬淡,她们谈天说地的时候,她倚在一旁听她们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仿佛古画上的美人,安静地坐在她名贵的画框里。

福晋们都有些失望,但是并不在意,又换了个话题闲谈。婉婉坐久了,实在呆不住,道了乏,起身往园子里去了。

虎符应该称作兵符,是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动军队所用的凭证。她两眼盯着符身,上面刻满错金小篆铭文:“凡兴兵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右符在君,左符在将,通常手握重兵的人才能保管。藩王削减兵权百余年了,这虎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瞬竟那么害怕,其实她的确有提防,这是她的本能,抑制不住。她心头突突地跳,勉强定了定神,把东西又放回去。检点再三没有破绽了,方匆匆回到隆恩楼里。

半晌才一笑,笑容挂在唇角,眼风却如利剑,摧枯拉朽,透体而过。

他不动声色回到案前,背着手,把虎符收进了盒子里,嘴里应承着:“睡不着了,起来看会儿书。你瞧见外面没有?下雪了。”

人虽坐下,心思却百转千回,难以安定。让铜环把余栖遐传来,挣扎了半天,低声吩咐他:“你去替我查一件事,大邺的虎符,现在在哪些人手里。”

地心的薰笼里燃着炭,他揭开罩子,把信扔了进去。信纸在青蓝的火舌上扭曲收缩,突地一颤,托起一片红光,他静静站在那里,火焰在他眼中跳跃。

“你的意思是让她们回来,接着给我生儿子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当初老太太逼我,现在你也要逼我?你说雁过留声,你可不是雁。你是一把凿子,把名字都刻在我心上了,还嫌不够么?”

她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迷迷糊糊说:“你起来了?这么早,天还没亮。”

里间有窸窸窣窣布料翻动的声响,他把罩子扣回薰笼上,刚盖好,婉婉就从里面出来了。

良时对接塔喇氏她们回来,缺乏兴趣,轻描淡写道:“打发人过松江府说一声就完了,来回奔波,岂不麻烦。”

她捋捋她的头发,她躺在他身上,温柔的负荷,令他心安。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小小打了个盹儿,延捱到窗上泛了白光才起身。

安东卫那头,随书信送来了一面虎符。他打开盒子看,铜鎏金的表面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隐隐泛出青光。他把那块左符握在掌心里,第二步就是弄到皇帝手里的右符,两符相合,不光归降的贵州军,半个大邺的人马也能任他随意调度。

她心里惊惶,难道是朝廷赏赐的吗?皇帝又犯迷糊,把左符交给良时了?她托着那铜疙瘩,就像托着个烫手的山芋。左思右想,不知该不该当面质问他。如果来得光明正大,岂不显得她总在怀疑他!如果来得另有蹊跷,那么……大事就不妙了。

“婉婉,原来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他涨红了脸,又低下头去,嗫嚅着没有。仓促地打了个千儿,“儿子还有差事没办完呢,不能再耽搁了。额涅容儿子先告退,有什么话,等儿子回来再说吧。”

她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只是搪塞着:“我要知道确切的消息……符能不能转赠,最近朝廷有没有重新归置兵权……”

她一脸嫌弃,别开了脸。他两手一捧,把她重新扭转过来,看着那大大的眼睛,明丽的面颊,额头咚地一下,和她撞在了一起,“想摆脱我,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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