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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没要向琛的木棍，她的指尖探出了弦线，弦线绷直后的硬度堪比钢筋，插到土里挖起来可比棍子快多了。
空间里，五小只也好奇地伸头看着这一幕，就连平日里最淡漠的月光都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坑里。
向琛看到的和母亲有关的天机，就在这个坑里埋着吗？
钟繇原本脸上还带着笑，颇有一些无奈的纵容感，但挖着挖着她就不笑了。
看着眼前被泥土包裹着，隐隐露出一点点颜色的石头，钟繇停下了动作，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攥住了自己胸前的琉璃珠。
看到那隐隐露出粉色一角的石头，黑曜偏头红了眼眶，却又在碧玺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飞快地调整好情绪，抬起折扇挡住了半张脸，朝碧玺弯了弯眼睛。
等碧玺收回视线后，黑曜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被埋在泥土里的琉璃石，他恍惚回忆起了三千年前的事。
那时候的地下城多坏啊。
他们依托于强者生存，却又畏惧于强者。
母亲与张夺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一线穿心，终于结束了两人十数年的战斗。
可地下城那些人，他们畏惧张夺，也畏惧着母亲，明明依靠母亲才能在对抗张夺的时候不落于下风，却在张夺身死后，毫不犹豫地把剑刃朝向了母亲的方向。
母亲和张夺的战斗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她虚累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居然就那样死在了地下城的围攻中。
按理说，人偶师身死，他作为母亲的人偶也该永远的陷入沉睡才对，可他就是醒过来了。
黑曜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身边一道小小的身影侧对着他坐着。
“琉璃？你怎么……”
他说不出来话了，因为琉璃的身前还有一个凸起的土包，看周围泥土的崭新程度，显然是刚挖好没多久。
那么土包里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听到他动作间发出的声音，琉璃僵坐了许久的身子终于稍微动了一下，即使是侧面，也能看出她唇角扬起的一小点弧度。
“醒了？”
她抬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招呼着黑曜靠近一点。
“醒了就过来给娘亲磕个头，送她一程吧。”
琉璃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黑曜不可置信地跪坐在土包前，往日里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去，墨色的眸子里很快就溢满了水光，心如死灰过后，他终于忍不住放声痛苦地哭了出来。
“母亲——”
等黑曜的哭声渐小，逐渐变成了呜咽的抽泣声后，琉璃这才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一只眼睛还是正常的粉色，另一只眼眶却空了，有血迹顺着眼眶在脸侧流下了一道血痕。
黑曜怔愣地看着琉璃，手指都在颤抖，“琉璃，你的眼睛怎么了？”
琉璃笑着朝他哼了一声：“娘亲身死，你作为一个已经陷入沉睡的人偶，你该不会以为我唤醒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吧？”
“什么代价？你做了什么？”黑曜焦急地握住了琉璃的手，等触及到她的手心时，才发现琉璃的手里还握着一小块染了血的琉璃石。
她又笑了一声，对待黑曜的态度是往日里从未见到过的友好，但这种极致的反差，更显示出她的话像是人之将死的遗言似的。
“黑曜，你和那些只会给娘亲拖后腿的废物们不一样，你是真的有用。”
她染血的手轻轻抚上黑曜的面颊，温和的像是被夺了舍，“我有些庆幸，之前一直说要把你拆了，结果直到今天都还留着你，真是万幸。要不然现在，我连个交代后事的人都找不到。”
黑曜拼命地摇着头，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琉璃，别说了——”
“黑曜，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把那颗染血的琉璃石塞到了黑曜手里，捧着黑曜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琉璃你别吓我，我们去找复活的方法，我们能救活母亲的。琉璃你别这样，求你了，你别这样，别说了。”
“哼。”琉璃又傲娇地哼了一声，“黑曜你最会装了，母亲这么多的人偶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我就知道你往日里风光霁月的端方君子模样都是装给娘亲看的，你其实是一个爱哭的胆小鬼。”
“琉璃——”黑曜哭着抱紧了琉璃，像是在抱着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依托。
“嘘。”琉璃轻轻推开他，又抬手覆在了黑曜的唇上，“听我说。”
琉璃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严肃认真到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复以往嫉妒心超强和占有欲超强的模样。
黑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认真地看着她。
“你知道地下城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娘亲吗？”
黑曜愣了一下，回答她：“因为母亲很强大。”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张夺发现了超脱这个世界的秘密，而娘亲是他成神路上最大的障碍，所以他要扫清这个障碍。”
“成神是什么意思？”
“黑曜，在世界之外，是有神存在的。地下城的一部分人是受到了他的蛊惑才会对娘亲出手。所以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的敌人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张夺。”
“可是张夺已经死了。”
琉璃摇了摇头：“没有，他的灵魂逃走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张夺会卷土重来，因为我动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干了三件事。”
“第一，我诅咒了张夺永远无法复活。第二，我拼凑了娘亲碎裂的灵魂送她转世。第三，我暂时唤醒了你。”
“这三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天道罚我，把我拆分成了九块。他罚我，我认了，但我不后悔。”
“天道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给了我三块石头的分配权。现在，我把其中一块交给你。”
“第二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我放进了娘亲的手里，陪她长眠于此。”
“第三块，我怕我认不出转世后的娘亲，所以在她身上也带了一块。”
“剩下的六块，我没有分配权了，被天道做主，分散于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