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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往年治水的手段大致分为三种:其一,修建堤坝抵达洪水侵袭。其二,挖排水渠引水。其三,修建蓄洪池。
宝稚县惠民河便属于引水渠,当地的官员也是遵照着先前的做法,只不过他们忽略了此次淮河水的速度与高度,盲目的选择了既定的治水方案。
町州之所以被淹,非天灾之罪,乃人祸之过。
江景辰抵达町州的第一天便以钦差的名义,召集了当地最出名的十三位乡绅,长谈两个时辰,共募得三百万贯钱,米粮三万石,比往年所募足足多了十倍有余。
没有人知道江景辰是如何做到的,十三位乡绅被人问及是也都顾左右而言他。
町州虞刺史得知后,兴高采烈的寻到江景辰落脚之地,激动道:“还是江贤弟有本事,能够从哪些铁公鸡上拔下毛来。”
若真是铁公鸡,谁也拔不下一根毛来。
三百万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可对那些乡绅来说,随便一家都能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若非是害怕招来某些官员的惦记,别说是三百万贯钱,米粮三万石,就是三千万贯,三十万石,十三家乡绅也能给筹集出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个中缘由说起来也简单,只是不能够摆到台面上来罢了。
江景辰不愿在此事上多谈,转言道:“虞大人跑来寻下官,可是州县内的洪水都泄完了?”
虞刺史回答道:“倒也没那么快,为兄此次前来,是想跟江贤弟商量个事。”
江景辰自顾自坐下,既不开口说话,也不让人上茶,就这干坐着。
虞刺史笑容不减,继续开口道:“町州这次灾祸,让为兄意识到了治水的重要性,因此为兄想要上折请朝廷拨款,开凿一条十九里长的运河,将泛滥的淮水分流到青水河,这样一来就能够避免町州往后的洪水之祸。”
十九里,换算下大概是在九千多、不到一万米。
若是步行,距离也算不上太远。
可是要修的是运河,这十九里的概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江景辰眉间微蹙,开口道:“虞大人确定要开凿运河?不是水渠?”
虞刺史点头道:“就是运河,不是水渠。”
不是什么折子都能够递呈圣上龙案之上,像是这类折子最先送去的地方就是水部司。
身为水部郎中,江景辰有权利批或是予以驳回,这是分内职责,修运河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
“虞大人,有这样的想法不止一两年了吧,为什么此刻才提出来?早几年若是凿了这条运河,町州也不会有今日之灾。”
“贤弟有所不知,不是没上过折子,而是上了两次,两次均被驳了回来”
虞刺史长叹一声,紧跟着说道:“咱们兄弟之间,有话我也不瞒你,贤弟可知淮河两岸为何年年遭灾?”
江景辰淡淡开口道:“难道不是因为官员不作为吗?”
虞刺史回应道:“不是不作为,而是没法有作为,这事儿说来话长”
江淮漕米是朝廷重要赋税来源之一,因此在立朝时高祖皇帝为了能够更好的运输东南各地的物资,曾三次下令重修江淮运河。
在其之后继位帝王,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位期间,无论江淮运河如何,必要下令修上三。
包括当今圣上登基之后的第三年,便下令重修了一次江淮运河。
这也使得无论是京官还是外官,形成了一种共识:江淮两道哪里都可以出问题,唯独运河不能够出问题。
朝廷每年为治拨下的款项,当中有七成都会花在修缮江淮运河之上,哪怕这条运河根本就不需要修缮。
这不是一代如此,而是代代相传至今,可以说是官场不成文的规矩。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官员再有作为,手里没钱,又能如何?
圣上只知道朝廷每年都在拨款治水,但却没有人跟圣上说明白这些钱具体都用在了哪里。
即便是说了,也不见得有用。
江淮运河于治水不是无益,但因此获益的只是极少数州县。
朝廷拨下来的钱就只有那么多,把钱都花在了江淮运河上,那运河之外的州县能怎么办?就只能年年治水,年年受灾。
虞刺史说道最后,红了眼眶,哽咽道:“淮南道不是没有能治水之人,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经历的太多,都看透了。”
江景辰听后久久无语,好半晌才开口道:“难道就没有人入京,向圣上禀明真实情况吗?”
虞刺史长叹一声,回应道:“未得圣上召见,哪个官员敢擅离职守?非是无人入京,而是入了京也见不到圣上。”
是他们不想面圣吗?是他们根本就见不到。
江景辰心中忽然生出“何不食肉糜”之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京城以内,与京城以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一边是容光焕发积极向上,另一边是精疲力尽垂死挣扎。
头一次,脑海中浮现出强烈的念头: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为名,也不为利,只为天下受苦的黎民百姓。
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可他不是圣人,做不到无私无畏。
“虞大人,往年御史巡察州县,你可曾与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实不相瞒,也曾说过,但未曾说的这般详细。”
“为何?”
“因为”
虞刺史犹豫良久,终是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江景辰接口道:“因为他们比我年长、比我懂得审时度势、比我清楚为官之道、比我明白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吗?”
御史不是青天,他们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也会怕丢了前程。
江淮运河是高祖皇帝开创的盛举,说是被视作大周“龙脉”也不为过。
别说只是修缮两三次,就是年年修缮,谁又敢说一声不对?
虞刺史没有着急回答,只因清楚面前的少年并非那么好糊弄,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在你身上,为兄感受到了其他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一颗爱民之心。从你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来看,为兄更加确定,只有你才能解救淮水两岸百姓常年受灾之苦。”
爱民之心?
江景辰自嘲一笑,淡淡看开询问道:“虞大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