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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仲容和庭坚的军团方才冲入桑邑。
烟尘与尸体,鲜血与白雪,惨烈的景象让所有的高阳战士目眦欲裂。仲容勒马立于西门的长街上,瞳仁贯血。
今年三十九岁的仲容,相貌慈和,为人却凌厉如锋刃。他在高阳八恺中年龄于仅次于愦恺,但八恺中却排行第七。高阳八恺并非是亲兄弟,乃是十多年前部族中八个投契少年结成的组合,苍舒年仅三十一岁,但武功才华均称道一时,七人便以他为首。仲容武功不著,却以兵法战阵驰名,他为人谦逊,自居第七。高辛八元恰恰相反,是高辛两个部落中各有四个亲兄弟,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亲兄弟四人,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亲兄弟四人,八人彼此投契,结为生死至交。
八恺和八元均是大荒中的一时才俊,偏偏处于两大敌对的部族,彼此均以对方为生平最大敌手,两部族和平时期暗中角力,战争时期便都渴望着在沙场上击败对手。
仲容一眼瞥见正在撤退的高辛军团,立时勃然大怒:“庭坚,你在此救治伤者,我去追杀仲堪那王八蛋!”
说完一声怒吼,率领千名轻骑直奔西门,堪堪到了城门的废墟,猛然瞥见城外三千战士黑压压一片,严阵以待。仲容大吃一惊,勒马停住,只听一声大笑声遥遥传来:“本人仲堪!仲容,此处残破,不值得本人驻跸,你我且到葛邑决一生死吧!”
仲容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杀人者们嘻嘻哈哈笑着,拨马掉头,在后卫营长弓的掩护下,扬长而去。远远望去,便如一把斜长的锋刃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劈开了一道缝隙……
“仲容大人……鱼桑君快不行了!”这时候四五名战士抬着重伤垂危的鱼桑君来到他面前。
“啊,君上……”仲容大吃一惊,急忙扑过去,双手虚划,向他的体内输入一大团纯净的水元素力。
鱼桑君咳嗽几声,嘴角血沫直涌,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仲容苦笑一声,却不说话,眼睛只是茫然四顾。望着族人满地的尸体和残破不堪的家园,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仲容心中黯然,知道鱼桑君生机已灭,治疗乏术了。
“仲……仲容……”鱼桑君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喃喃道,“阴谋……大阴谋!”
“我知道。”仲容黯然点头,“仲容来迟,以桑邑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仲堪军团三天的攻势。他三天之后趁我军抵达时才破城,无非是激发我的怒火,将我诱到葛邑罢了。”
“仲容大才……必能……必能为我鱼桑部落报了此仇!”鱼桑君口中血沫喷涌,咳咳地喷出一大团血块,眼睛四下里张望,“采桑……采桑呢?”
“君上……”周围的战士呜呜痛哭,其中一名战士挣扎着爬起来,从城下一口井中将小女孩抱了出来:“君上,采桑在这里……她安然无恙!”
“不要叫我……君……上——”鱼桑君厉声喝道,凄然长叹,“直到……眼睁睁看着……亲人……在眼前死去,老夫……才知道……世间权势……名声,敌不过……敌不过亲人在侧,子孙承……承欢。”
“为何……为何老夫……非要死了才明白?”他爱恋地伸出血淋漓的双手,想去抚摸小女孩儿的面颊,小女孩早已经被吓得傻了,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爷爷,只是流泪,却说不出话来。
“采桑……叫一声……爷爷。”鱼桑君双目迷离,已然是濒死之际,犹自喃喃地道。
小女孩儿嘴唇翕动,充满恐惧的小脸一片惨白,好半天才哇哇地哭了出来:“爷爷——”
再看鱼桑君,早已经瞪大双眼神死魂灭,这最后一声爷爷,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啊——”仲容暴喝一声,抽出青铜剑狠狠地劈在了地上,嗤,入地三尺,几乎将整个剑锋都嵌在里面。他双眼通红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来人,全军集结,将高辛这群土狗杀个一个不剩!”
高阳战士气势悲烈,齐声“吼、吼”大叫,眨眼间两千战士尽数集结。
“七弟!”八恺老六庭坚急忙一把抓住他,急道,“你没听鱼桑君提醒么?他们明明有诈!只怕在葛邑张网以待!”
“六哥,”仲容满怀悲郁,喝道,“仲容知其有诈,也要迎刃直上。”
“你疯了!”庭坚长于政事,并不通军事,但为人冷静,喝道,“难道要把咱们两千战士尽数都葬送么?”
仲容长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六哥,便是明知敌人有诈,咱们也非去葛邑不可!葛邑只有区区两千守军,面临高辛三千人的攻击勉强可以守住,若是仲堪与其兵合一处,便是六千人,想攻破葛邑,可谓易如反掌!一旦葛邑有失,杞都西部门户大开,高辛君团便可以长驱直入。嘿,这个网,又不得咱们不钻!”
庭坚立时恍然,沉思片刻,叹道:“如此凌厉诡诈的战术,只怕是季狸那小子在指挥啊!哼,他八元之中除了季狸,还有谁能构想出如此精密独到的计谋!”
“自然便是季狸。”仲容淡淡道,“仲堪一直扬言老二对老二,要与我一战。哼,他只配上床与女人一战,我真正的对手,是那老八季狸!”
“呵呵,你不吃亏。”庭坚笑着点头,“你八恺中老七,他八元中老八,有言道,七上八下。嗯,好彩头。”
话虽如此说,但庭坚望着仲容铁青的面皮和指骨崚嶒的双拳,不由暗暗忧心:“老七兵法战阵当不输于那季狸,却远远不如他冷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