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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汐的问题,跪伏在地的宫女惊恐地浑身瑟缩,却抿紧了唇不说话。
外头进来了一个公公,这是皇后抓到人时便吩咐前去搜宫的。
跪下禀明,此宫女的住所一贫如洗,并没有搜到金银财物。
南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取了公公手上那关于此宫女的案录查看。
这些宫女入宫之时,都要仔细盘查过出身,故而这上头记录得很是详细,细细翻过两页,南汐蹲下身子轻声问她:“你家中可是还有一个幺弟。”
听到这话,那宫女微微抬了头,哀求道:“大人,奴婢一人的过失,罪不及家人,奴婢愿意以死谢罪,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啊。”
受了针刑都还在苦苦支撑的人,如今哭得悲伤不已。
南汐伸手用力擒住她的下颌,用那案录册子刮过她红肿的脸,突然冷笑,眼神冷漠:“你害的可是皇嗣,你以为就你这一条贱命,能扛得下来?即便是拖了姜嫔下水,你的幺弟,包括你的父母,本官保证,皆会不得好死。”
手指一用力,那宫女只觉得自己的下颌都快要碎了,听得她这样的话,更是骇然不已,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摇着头。
南汐取了帕子拭手,随意擦了两下,又似乎很是嫌恶地将那帕子丢在地上。
转身对着皇后一躬身道:“皇后娘娘,下官觉得此案无需再审,既然这宫女住处并未搜出金银,也许并非姜嫔主使,是这宫女对秦常在怀恨在心,故而报复,其心实在险恶,还请皇后下令,屠九族以儆效尤。”
说罢,皇后看她那神色自若地朝着自己唇边浮起一抹微笑,顿时了然。
起了身打了个哈欠,吩咐着边上的公公道:“本宫也实在疲乏得很,便如此去回禀皇上吧,谢大人亲自审结的案子,刑部明日将人捉了下狱,秋后斩立决即可。”
南汐恭敬一礼:“下官谨遵懿旨,这宫女实在可恶,竟敢谋害皇嗣,请娘娘放心,下官定会让刑部诸员好好结案。”
“好好结案”四字,听得那地上的人浑身出了冷汗。
公公得了令刚要退出蔓香苑,那宫女惨叫着扯住了他的靴子,转头就冲着皇后和谢南汐连连磕头:“皇后娘娘,我说,我都说。”
南汐一扬眉,吐出了一口气对地上跪伏的宫女道:“你弟弟倒是争气,能以寒门考入国子监,想必也是寒窗苦读多年,真是可惜了啊。此案已结,皇后娘娘想必没有时间再听你攀咬他人。”
宫女大急:“我有证据,不是随意攀咬,这件事,奴婢确实不是主谋啊。”
南汐有些不耐烦:“金银玉器皆没有,你倒是说说姜答应给你的东西你都藏在了哪里,莫非是送出了宫交给了家人?如果是这样,那恐怕你家中的罪过还要更重些了。”
“不不不!我真的不是主谋,我只不过是听了冯答应的话,这才做了这样的蠢事,要死只死奴婢一人,奴婢听闻皇后娘娘仁心,还请娘娘放过奴婢家人啊。”
南汐低睨着她,冷嗤出声:“攀咬姜嫔不成,你又扯上了冯答应,如此栽赃嫁祸,实在可恶!”
“大人容禀,奴婢自入宫以来,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心细得了主事嬷嬷的赏识这才被安排进了有孕的秦常在宫中做事,奴婢进宫的原因便是为了弟弟能在国子监读书。家中并无官身也非富商,这样的人家是考不上国子监的,但只要我入了宫,弟弟便能有这个机会。”
“既如此,你难道不该更加忠诚伺候主子,秦常在诞下龙嗣,整个蔓香苑上下皆会受到封赏。”
宫女道:“奴婢也想好好侍奉,能在十年期满后得以出宫,但那冯答应的父亲是国子监司业,她同我说,我弟弟并不够入学的资格,即便是家人入宫做了宫女,这名额也是有限的,我弟弟明明考上了的,他真的是考上了的”
听到此处,南汐蹙眉转头看向皇后,后者更是有些同情地微微摇了摇头:“如此说来,只要你行此事,冯答应便会让你弟弟继续在国子监读书?”
南汐也叹了一口气,附和着皇后的话接着道:“那你可知此事凶险,一旦被抓,便要你自己的一条命,这宫规森严,你又怎么可能躲的过去?”
“我一条命有什么打紧,只要弟弟能够出人头地,我就是死又有何妨呢我父母求佛拜菩萨才得了我弟弟这一男胎,自他出生那日,母亲便说,这一辈子,我就该为了弟弟而活,如今我要是牵连了家中,牵连了弟弟,那才该万死难辞其咎。”
南汐微微一顿,原本要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这样的人是醒不来的,即便可怜,但他人劝解丝毫不会有作用。
她只是可怜,这宫女生来,便被自己的父母,被身旁的亲人束缚,他们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吗?
同样都是骨肉血亲,却生生的要一个人去为了另一个人去活,去牺牲,甚至于,送进皇宫这座牢笼十年只为换弟弟一个入国子监的机会。
十年光景,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便要枯败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围城之内
虽是可悲,可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命人取了纸笔,南汐正襟坐于案桌之上:“阐述供状,签字画押后便不可更改,你可明白?”
那宫女颔首,开始道出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南汐猜测得不错,这香附子是冯答应托人带进宫中来的,此事,只要调查临华殿公公便能得知,他们与御膳房出宫采买的宫人们常有往来,只要给了银钱,就能将宫外的东西送进宫来。
冯澜儿与沈姝同住临华殿,对于临华殿内焚着的月尚合昼香的来处也有耳闻。
她心气高,见皇上总宠着秦常在,心生不满,便定下此计,巧就巧在皇后太过担忧秦越的胎,故而来的这般快抓住了她买通的宫女。
那宫女弟弟的文书还扣在自己的手中,笃定了她不敢乱说话,冯澜儿一早便交代了,只要事发,便将所有罪责推到姜嫔的头上。
皇后听得此话,遥遥看向那寝殿放下的月白色床帐,怅然若失:“冯澜儿不过十五年华,初见那日不过两月之前,甜美可人,竟不知是如此蛇蝎心肠”
南汐将写好的供纸交予那宫女签字画押,明日一早好上呈陛下亲览,冯澜儿手中扣下的文书与临华殿公公的口供皆可以作证此事。
人尽散去,坐在回坤宁宫的轿辇之上,皇后压了压自己的额角,只觉有些昏沉沉的疼:“人一旦进了这个地方,自己便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