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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再次旋转,这次女子直挺挺地跪在那,脑袋低垂着,微风吹起她空荡荡的衣摆。
中年夫妇坐在高位之上,男子则满脸悲痛,不忍去看底下跪着的女子。
“孩儿死后,想葬在栖梧山顶,还请爹娘成全。”
中年女人看着她,手指隐隐颤抖,气息不稳。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女子俯下身,神情凝重,重重地磕了个头。
“还请爹娘成全。”
他们这种世家贵族,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必须葬在族中,否则便算是孤魂野鬼,甚至无人祭拜。
中年女人颤着声询问道:“为何?”
女子直起身,抬眸看着他们,语气平静。
“孩儿一生被困在宅院之中,幼时入学堂,跟随夫子学习,长大之后因身体愈发不好,被迫留在房中养病,孩儿没有出去看过,遂心中有愿,死后想葬在栖梧山顶,看世间草木。”
她这一生按部就班地活着,努力想做出一番事业,只为得母亲一句夸奖,可后来身体每况愈下,她之前的那些努力全部白费,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就想如此死去。
可是或许是上天可怜她,让她遇到了柳凄山,他就那么突兀地闯进她的世界,没有任何准备,掉落在她面前。
她想,天底下竟有如此漂亮纯粹的人,二人认识之后,他便总是来找自己,求着自己教他识字写诗,从不像那些人一样,对她恭恭敬敬,实在是无趣。
他将她当作朋友,喜欢和她聊天,讲今日发生了何事,又受了哪些委屈,哪怕是很普通一件小事,她都听得格外认真。
她想,或许自己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向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男子在这世间多有不便,若是她身体是好的,那她便一定会将柳凄山娶进门,哪怕是所有人都阻拦,她也会力排众议,将人娶进门,好好守着,不再让他受委屈,干那些干不完的活,又或者担心受怕,害怕自己被卖给哪个不认识的女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快要死了,她不能让他一进门就守寡,所以她故意无视他那含情的双眼,对他的情意视而不见,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教他识文断字,教他世间险恶,能多教一些是一些,让他在这吃人的世间活得容易些,久一些,不能轻易被人欺辱了去。
她答应了他,陪他去栖梧山上看枫叶,那她便将自己葬在栖梧山顶,不论他去哪,她都能够看见,陪在他的身边。
也算是成全自己,看遍人间草木的愿望。
只是,她实在是不孝,伤了爹娘的心。
“闻儿,你可是在怪爹娘?”
女子轻轻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平静又温柔。
“孩儿只觉愧对爹娘的养育之恩,从不曾怪过爹娘。”
中年男子颤巍巍地走下来,抱住自己的女儿,哽咽道:“我们闻儿自小就懂事,都是爹娘的错,将你生下来却没给你个好的身体。”
女子眼中水光颤动,“爹……”
“可是为了前几日偷偷带你出去的那名男子?”
女子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说话,可知女莫若母,只一个眼神,便知晓自己女儿想的是什么。
“你若是喜欢,便将他娶了当侧夫。”
“不可!”
她怎么能舍得他替自己守一辈子的寡?对着那冷冰冰的牌位。
“一切都是孩儿自作多情,凄山他对孩儿无意,还请娘放过他!”
“孩儿只想葬在栖梧山顶,仅此而已。”
中年男子转头看着自己的妻主,哽咽控诉道:“闻儿从小就最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想要得到你的一句夸奖,可你呢?你从不愿多看她一眼,这二十年来,她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从未替自己活过,更未向我们提过什么要求,如今她就这一个,你都不愿成全她?!”
女子身体颤抖着,快要支撑不住,却还是拉住了自己爹爹的手,轻轻摇头。
中年女人没有回话,她只是看着他们,嘴唇紧抿,最终起身离开,背影决绝。
纳兰镜闻分明看见她转身瞬间,从眼尾悄然滑落的晶莹。
“你娘她同意了,别跪了,快起来。”
女子撑着站起来,刚起来身形晃了晃,晕了过去。
纳兰镜闻站在那,看着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心中酸涩不堪,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画面猛地一转,她站在院外,天空被晚霞渲染得火红,院中的树上叶片飘落,落到地上盖得厚厚一层枯黄残败,窗户被风轻轻吹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
纳兰镜闻抬起手,一滴滴雨水落入掌心,明明不是冬天,却显刺骨凄凉。
寒蝉凄切,悲风寂寥。
她恍惚地想,到秋天了吗?
房中突然爆发出哭喊声,院外大批大批地人涌进,还有着她熟悉的脸,皆神情凝重悲伤,他们好似看不到她一样,从她身体中穿透过去,她没有躲避,踉跄几步,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一般,空落落的。
房中的哭喊声愈发大了,绝望痛苦,甚至连她都感受到了那悲伤和痛苦,像是已经料想到什么,她缓慢走进房中,一群人围在床边。
她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浑身冰冷,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闻儿,你醒醒,你看看爹啊!”
“闻儿!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爹娘就不管了!你让爹怎么活啊!”
纳兰镜闻看见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垂落,只觉耳边争鸣,头痛欲裂,眼前开始模糊,无数人从她身体里穿透,皆行色匆匆,气氛沉重,悲伤蔓延。
长夜孤灯,空悲切。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她像是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似的,走进灵堂。
灵堂之中是一具棺椁,里面安静躺着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脑中突然涌入大片大片的记忆,每一幕都熟悉无比,她无法解释,可有一道声音一直告诉她,那就是她。
而她如今的母亲跪在灵堂前,面无表情,眼眶却是红肿。
她看着眼前漆黑的棺椁,突然笑得温柔,伸手抚上棺椁。
“睡吧,实在累了那就睡吧,娘不怪你,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