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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我瞬间松开手,小心看了他一眼,他没什么反应,撂下一句“在这等着”就折回了房子。
接着,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水从头上倾泻而下,小瀑布似的往下流。抬起头,我透过水雾看到闷油瓶站在我和胖子身前,一手拎着一只桶。
那天上午,继被泼屎之后,我和胖子又被闷油瓶拎着浇了一个小时的水。
也是那天之后,我们和村里的关系更加恶化了,但邻居大妈对我们的态度逐渐好转起来。据胖子说,是在我洗澡的时候,闷油瓶提着那只鸡上门,当着大妈的面亲自上手表演了给鸡开膛破肚。期间一句话也没说,但回来时大妈多送了他一只鸡。
回想起来,那天中午炖的鸡格外香。
【201691 阴 想】
那层窗户纸,至今也没能捅破,闷油瓶依然每天在我床边打地铺,天不亮就没了人影。每天他像上班打卡一样,准时跑山,准时出现吃早饭,然后就和胖子一人一把竹椅坐在院子里。泡茶,泡脚,看天。
但他管我抽烟却逐渐管的严起来,当然,这中间我自己也有在竭力控制。
胖子去年带来的几条云烟,我甚至连它们的屁沟都没舔到一下,就全被闷油瓶收缴了。
想抽烟,浑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抽烟。
我魂不守舍坐在坎肩送来的木墩上,盯着闷油瓶的侧脸放空,连他什么时候转头看我都没发觉。
“你很焦虑。”忽然,闷油瓶对我道:“吴邪,你在想什么?”
我瞳孔涣散,烟瘾犯到一定程度,整个人意识恍惚,喃喃道:“想抽烟。”
闷油瓶起身去屋里拿出他卷的那种土烟,帮我点燃递过来,喂到我嘴边,我吸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不是这种。”
忽然我心底涌起一股怒火,但无处发泄,只好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小哥,我出去透会儿气。”
闷油瓶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往门外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闷油瓶之前带我去的那个悬崖边的躺椅上。
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我刚要一屁股坐下去,发现躺椅的缝隙间,卡着一根烟和一颗大白兔奶糖。
四处看去,并没有闷油瓶的身影。
我深深吸了口山间清甜的空气,雀跃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
这根烟对我现在而言弥足珍贵,我恋恋不舍的抽完,又把糖拆开塞进嘴里。这时,身后响起树叶的沙沙声,回头一看,闷油瓶缓缓向我靠近。
我欣喜的朝他挥手,“小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这?”
他嗯了一声,走到我身边站定,看着对面宣泄沸腾的瀑布,对我道:“以后你焦虑时可以来这里。”
他会提前为我准备好一根烟,和一颗糖吗?
我心里猛的痒了一下,但挠又挠不到,试探道:“那要是我每天都焦虑呢?”
闷油瓶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无奈。忽然俯身压过来,手穿过腋下把我拎了起来,自己坐在躺椅上,把我放在了他的腿上,说道:“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转过头,挑眉看他。
他用行动给了我答案。
当天是他背着我下山的,之后一周,我的确再没有劲上山了。
【2016915 晴 中秋小聚】
张海客一行阴魂不散,一大早就舔着脸再次出现在雨村,放话要举办张家的中秋家宴。
原本我计划带胖子和闷油瓶回杭州跟我爸妈吃顿晚饭,小家过节就行了。包间都已经定好了,现在凭空多出一大家子无业游民,看样子全都张着嘴等饭。我瞬间就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闷油瓶对这场莫名其妙的家宴没什么表示,他最近作息很奇怪,每天晚归,有时候好几天不回来,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张海客脸皮极厚,大有我们不出钱举办这场家宴就在房檐上吊死的意思。虽然他们带来了很多礼品,光月饼就提了二十盒,不知道准备撑死谁。再有香港的各种药酒和保健补品,我想破头也没想明白个中关联,他们是觉得自己族长到了年纪么,这种孝敬方式其实大可不必,下次还是带点‘土’特产更合心意。
我在院里支开桌子,拿出白纸,让胖子准备好笔墨。张海客凑过来好奇看我,“你做什么?”
我头也没抬,“写讣告啊,你们准备吊死多少人?这里房檐不够结实,我建议你们换个地方,来吧,都排好队,留下自己的名字。”
“照你这么说,有件事还需要你为族长操办一下。”张海客道,“族谱需要重排。”
“你自己为什么不做?”我奇怪看他。
“因为很麻烦啊。”张海客说道:“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看到你屋里放着一些书籍,如果你想研究张家,资料我可以替你搞来,那族谱?”
“可以。”我看着他,“但家宴你们族长没空参加,今晚他得跟我回杭州。”
张海客带来的基本都是海外张家人,大部分在香港做生意,我跟张家人之间实在无话可说,除了张海客话比较多,其余人往院子一站,确实很像电影里演的那种黑道片,光上午这一会,隔壁大妈已经探头往我们院子里看了好几次。
偏偏闷油瓶并未出面明确表示,他的钱都在我这,一来二去,操办这一大家人的中秋团圆饭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
想了想,最终我给餐厅打了电话,又加订了一间大的包厢。还是把这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比较安全,二来席间闷油瓶也方便来回走动,张家家宴他作为族长也确实需要出面一下。
傍晚时分到达杭州,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餐厅楼下接我爸妈。他们出现的时候,我就看到居然二叔也来了。
胖子立马堆笑上去,舔着脸问候叔叔阿姨好,二爷好,又引着他们上楼。二叔路过我和闷油瓶的时候,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我冷汗直流,硬着头皮递了块月饼过去,说了句“中秋快乐”。二叔早已看透一切,手指在烟头敲了一下,烟灰落在了月饼袋上,没说话,转身上了楼。
原本这趟只是带闷油瓶和胖子回家团圆一下,但二叔眼中别有深意,似乎是看出了我和闷油瓶关系的变化。本来我是没打算如此坦白的,可他这么一眼直接给我看的菊花都紧了,心说我爸妈那儿没什么,二叔这关绝逼是过不了的,他不得把我连屎都捅出来。
闷油瓶捏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放松,我笑了笑,一起进了包厢。进门前张海客的脸在隔壁包厢门口一闪而过,忽然我脚步一顿,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张海客这张脸,绝对不能被我妈看到。
这顿饭吃得我坐立难安,我妈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再没有过年时候那种拘谨,拉着闷油瓶唠起了家常,一边悔恨自己没有把我教育好,又开始表达对闷油瓶的心疼,最后话题又慢慢回到了我身上。
闷油瓶完全不需要回话,默默给我妈续酒,时不时换杯茶推过去,我妈照单全收,期间喝多了几次跑厕所,我本来想跟着出去,生怕她撞见张海客,但闷油瓶已经先我一步站起来,搀着我妈出去了。
胖子拉着我爸讲起了年代故事,我爸听得聚精会神,大有种跟胖子相识恨晚的意思。我爸此人脑回路极不正常,大概是遗传了爷爷吧,眼看着他俩就要交杯酒拜把子了,我赶紧站起来打断他们,碰了杯酒,说道:“我出去看下我妈。”
迎面碰上我二叔的视线,他似乎有话说,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质询的意思,是问我:真的打算一辈子呆在雨村不回城里了?
我朝他笑笑,同样眼神回复他: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
拍了下二叔的肩膀,我推门走出了屋子。
闷油瓶和我妈正站在外面给客人准备的休憩台,旁边是天窗,衬着外面的夜景,两人倚在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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