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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宁身上的官服皱巴巴的，嘴唇周围有一圈浅红印记，精心修理的胡须上沾着灰，看着像是遭了难。
怎么了这是？
徐氏用帕子捂住嘴，无措的目光投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亦是满头雾水，“你……下衙了？”抬眼望望天色，还没到下衙的时辰。老二是不是被革职了？
“母亲！苏柿居然跑去仙人坊……”苏景宁比比划划，添油加醋的将今天在仙人坊的见闻讲述一遍，苏老夫人和徐氏听的心惊肉跳。
“你说的……是四丫头？”苏老夫人竖起手指向上一指，“方才阴转晴是四丫头做法弄的？”
苏景宁点头如捣蒜，“是她！就是她！我亲眼所见！”
徐氏呆愣片刻，“咕咚”吞了吞口水。略加思量，猛地一拍大腿，“好啊！她这是铁了心不想嫁给顾九啊！”
苏景宁深吸口气。好吧。大嫂是这样的了。不论大事小情都抓不住要点。他目露殷切，看向苏老夫人。母亲总归不糊涂。
“四丫头不是在灵云庵祈福吗？”苏老夫人耳朵嗡嗡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劲儿，“她在哪学的法术？”
苏景宁肩膀松松垮下来。行吧。活该他差点被谭铁锤箍死。他们家就没有明白人！
“母亲，这怎么办呐？”徐氏眼角湿润，“倘若苏柿去仙人坊当差，那……宝姐儿岂不是会被国公府轻贱？”
前两年，苏柿的孝名突然在坊间传扬开来。徐氏心里不大舒服，却也不能出言澄清。她也没法澄清。总不能说苏柿不是因为孝顺而是因为她不喜这个庶女，花五十两银子请人在苏老夫人跟前做了场戏。为的就是把庶女送出去，别留在侯府里碍眼。谁能想到竟误打误撞让她捞着个好名声。
十年过去，有用得着庶女的地方。徐氏把人接回来，原打算教一教规矩嫁出去便罢。没成想，她居然胆大包天跑去仙人坊应试。
徐氏回过神来，满心担忧的都是国公府那样的门庭必定看不上苏柿抛头露面，继而影响苏宝儿。
虽然徐氏的反应跟苏景宁所期望的有偏差，但好歹算是上道了。
“岂止轻贱。”苏景宁拱火，“苏柿本就是从通房肚子里爬出来的，行事还如此不羁。国公府怕是会因此刁难宝姐儿。”
闻听此言，徐氏心尖打了个抖，眼眶微红，哽咽着央求，“母亲，待会儿找几个粗壮的婆子守好芳草院的门，但等相看过后，挑个吉日就把她嫁过去。女孩子还是得相夫教子，哪能像……”
哪能像裴巾帼那样上阵杀敌，与军汉在大营里同吃同宿。
“反正就是不行！”徐氏目露愤愤。裴巾帼与苏景棠青梅竹马，裴老将军活着的时候有意结下这门亲事。奈何苏老夫人看不上裴巾帼舞刀弄枪。他二人终归是有缘无分。
徐氏抬手拢拢鬓发。少年时的苏景棠真俊呐。光是远远看他一眼，就让人脸红心跳。她爱慕苏景棠。但是以她的家世注定要将这份爱慕深藏于心底。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与苏景棠结为连理。
然而，她知道，苏景棠心里一直装着裴巾帼。
现如今，苏柿要像裴巾帼那样，在朝堂上挣得一席之地？
她不许！
徐氏手指绞弄丝帕，满眼妒恨。
“母亲，您以为呢？”苏景宁唯恐惊到苏老夫人似的，声音压的极低，“事关侯府兴衰啊。”
大房已经攀上国公府，不能再出个吃朝廷俸禄的仙人博士。虽说只是从七品，可是于女孩子而言已经足够了。尤其苏柿只有十三岁，又有孝名。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这还得了？
苏老夫人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我罚她禁足，她偷偷跑去仙人坊。”徐氏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强撑着继续说道：“她根本就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您还给她请来女先生……”说到女先生，徐氏咦了一声，“傅先生就任由她偷溜出去？”
对啊，还有个女先生呢。
苏老夫人赶紧吩咐吕嬷嬷，“快！快去芳草院看看傅先生有没有事。”
四丫头能呼风唤雨，她可别为了出门，用个什么咒儿，把傅先生弄傻了或是弄哑了。
吕嬷嬷脚底抹油，小跑出去，又小跑回来，“四姑娘回府了。”
天爷哟！从清早到现在忙的团团转。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苏柿没换衣裳，穿着道袍，如墨长发在头顶绾个髻，用银簪簪住。脚步轻快走进来，刚要行礼，徐氏厉声斥道：“跪下！”
苏景宁袖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柿想了想，撩袍跪下。
“你好大的胆子！”徐氏气的不轻，胸膛起伏，目光狠厉，“你居然自作主张去仙人坊考试？怎的，你还想当仙人博士？苏四，你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绣嫁衣，等着嫁人！”
胸口郁气稍有疏散，方才想起自己身处松鹤堂，而不是她的清雅阁。徐氏深吸口气，偏头看向苏老夫人，轻轻唤声，“母亲？”
她如此处置苏柿，苏老夫人应该不会反对。静默的这会功夫，苏老夫人琢磨明白了苏景宁的想法，稍加衡量，对苏柿道：“你先起来。”
这不是当着庶女的面，不给她做脸吗？徐氏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苏景宁紧抿唇角。苏老夫人向来精明。现而今，信阳侯府能出个现成的仙人博士，苏老夫人当然乐见其成。
苏柿站起来，垂首不语，一副任由苏老夫人发落的模样。
“你……跟谁学的法术？”苏老夫人沉声问道。
“景华真人。”
徐氏竖起眉眼，“撒谎！景华真人是大晋第一女冠，她怎会收你做徒弟？撒谎成性的东西！”转而急急对苏老夫人道：“母亲！不能让她在外边胡言乱语，坏了侯府名声。不如把她拘在清雅阁厢房。我找人看着她！”
苏景宁点头称是，“大嫂所言甚是。”
徐氏素来看不上苏景宁，但他愿意附和自己，徐氏当然不介意给他点好脸色。
“母亲，二弟也以为这样处置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