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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坊向来不用太医。他们这儿有丹炉，老博士们又都是炼小丸子的高手。太医院有心跟他们多亲多近，互通有无。奈何老博士们委实不擅交际。老太医们热脸贴了好多次都贴不上，最后还是落得个没什么往来。
这次总算逮着机会了。
廖太医面带诚恳，“我知道诸位博士可以用符疗伤，也有丹丸补气益血。然则，苏博士突然倒地不起，还是把把脉更加稳妥。起码得看看是不是得了急病。”目光投向谭玄清，“您说是吧？”
“廖太医言之有理。”谭玄清闪身让出位置，“您给小苏看看。”
得嘞！这回稳稳的贴上了呢！
廖太医拿出迎枕垫在苏柿手腕下边，三指搭脉，眉头轻皱而后紧蹙。
“完了，完了……”万长春声音哽咽，“小苏真不行了……”
谭玄清用眼神警示万长春，转而看向廖太医，“小苏没事吧？”
“有事。”廖太医松开手指，神情凝重，“小苏博士不是病，她中蛊了。”
“蛊？”老博士们异口同声，“怎会呢？”
“我做医丁时见过这种蛊。”廖太医掐指算了算，“说起来，得有四十年了。”沉默片刻，收拢思绪，“症状与苏博士一模一样。心脉浮而散，少阳虚且轻。她定是中了名为惑心的蛊虫。”
说罢，视线在一众老博士脸上掠过，“须得养蛊人的血和头发做引，才能解蛊。”
养蛊人呐。
谭玄清稍作思量，“是东方老贼！”
“他是大国师。”高仁眉头微颦，“养蛊并非正道。”
“所以他不是正道！”谭玄清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先想办法救小苏。”
得想办法拿到东方老贼的血和头发。为什么不是袜子或是中衣？头发倒还好说，血怎么弄？
谭玄清绞尽脑汁的琢磨。高仁等人也没闲着，低声商议用什么符念什么咒方能偷到东方吞月的头发。
他们正聊着，阍人急匆匆进来禀报，“信阳侯府派人来接小苏博士回去。”
苏景宁向上司告假，回到府中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对苏老夫人讲述一遍。苏老夫人好一番揣度，加上苏景宁夸大其词，把苏老夫人说得心生畏惧。唯恐崔太后秋后算账。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让苏柿“病故”。横竖也是堕入魔道，肯定要死。晚死不如早死。
事情敲定方才发现，苏柿没在府里，而是在仙人坊。当下便打发仆从来要人。
虽说万长春眼窝子浅，但他不糊涂，“小苏回去可就真没活路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她们家没人心疼她。”
谭玄清单手掐腰，吩咐阍人，“你去告诉他们，小苏不能挪动，一旦挪动就得变成厉鬼索命。”
扭脸对高仁道：“他们要是不信，你就甩符。糊弄外行还不容易？真是！当我们仙人坊都是病猫呢？说要人就要人！”
廖太医暗暗点头，“老谭雷厉风行，是条硬汉！”
阍人脚步轻快，出去传话。高仁撇起嘴，一脸的不好惹，架起肩膀，踱着四方步在后头跟着。
余下的人商量偷头发偷血，场面十分热闹。
仰躺桌上的苏柿，受蛊虫所惑，正在另一段无比清晰却又无比痛苦的人生轨迹上蹒跚而行。
另一段人生轨迹的起始与今生相似。苏景堂下落不明，苏柿被送入灵云庵祈福。裴巾帼留在京城的人手暗中照应。
然而，裴巾帼最终战死疆场。
景华真人没有出现，也没有收她为徒。在她十三岁那年，徐氏把她接回京城，与顾星衍定下亲事。
成亲后没两年，顾星衍死于疫病。她成了不祥人、扫把星。因为没有子嗣，顾母在族中给她过继了个儿子。
苏柿尽心抚育，儿子听话孝顺，待她如同亲生母亲一般。然而族人常年欺压，导致苏柿心怀郁郁，不满四十便撒手尘寰。
万幸此生，裴姨没死，她也跟师父学到通身本事。不但可以自保，也有给亲娘讨回公道的能耐。
苏柿这般想着，突然感到心尖刺痛。她忍受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与此同时，睁开双眼，谭玄清以及万长春等人惊喜的面孔骤然出现，唬的她吓了一跳。
“醒了，醒了！”万长春眼眶通红，“小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苏柿摇摇晃晃坐起身，手扶着额头，往前回想，“我在金銮殿上做法来着，念咒念的正高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廖太医用干净的白帕子托着一只小飞虫，“你们看，这就是蛊虫了。”
万长春拿来红烛，照在白帕之上，认真端量，“跟普通虫子没什么两样。”
“还是有些许不同。”谭玄清手指着飞虫，“翅膀上好像泛蓝光似的。”
能不能别管虫子了？先跟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苏柿莫可奈何的叹口气，“大人，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不明所以的小苏在桌子上坐着呢。”
谭玄清哈哈地笑了，“来，下桌，下桌。我与你说说我们去偷东方吞月的血和头发的经过。”
啊？现在仙人坊啥买卖都接了？苏柿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扶着桌沿跳下来。
三才殿另一边已经摆布好了一桌上等席面，高仁对苏柿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小苏在外边有面子。月满楼的掌柜听说仙人坊定席面，特意多送了两道好菜。”
苏柿又再莫可奈何的叹口气，“高博士是不是忘了还有个稀里糊涂的小苏刚下桌呢。”
话音落下，笑声响起一大片。
众位老博士并一位老太医围坐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讲。
“多亏廖太医见多识广，把脉把出来你中了蛊。”
“谭大人稍作推演就知是大国师用蛊害你。”
“要想解蛊需要东方老贼的血和头发。”
“这可把我们难住了。”
“仙人坊上上下下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
她……她也没干过。苏柿用指腹抿去额角冒出的冷汗。
“但是为了小苏，还是得偷。”
万长春突然插嘴，“对了，信阳侯府还派人来想把你拉回去。”
苏柿又又莫可奈何的叹口气。她不想说话了。
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