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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芸香母子和陈氏夫妇用罢早饭,容少卿这边才刚刚睡醒,依旧是一睁眼便要芸香进来伺候,穿衣、洗漱、用餐用茶,即便没了昨晚的酒气,仍然是一句好话没有,一个好脸没给,嫌弃饭食难以下咽,发了几句牢骚便甩脸子走了。
这次没到傍晚,才至午后,容少卿便喝醉酒晃悠悠地回来了,进屋照旧是没事儿找事儿地斥了芸香两句,堂而皇之地倒在她屋里睡觉。
他这边睡下没一会儿,便有人找上门来,是福来饭馆的伙计来要帐,说是这位容二爷中午在他家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没给钱,走前让他们去容府结算,容府若是没人应,便上这儿来找一个叫芸香的要钱。
福来饭馆的掌柜原并不知这位容二爷被容家赶出来的事,想着不过是大户人家的爷出门忘了带钱,不能是故意赖账,甚至都没想找人特意去容府要,只想着这位爷下次再来总会补上。只容少卿走后,才有旁的客人提醒,说听闻这位容二爷被容家扫地出门了,欠了鸿运酒馆好几顿酒钱不说,甚至险些赖在他们那儿,鸿运酒馆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欠的酒钱也至今还没结算。
福来饭馆的掌柜的这才让人去容府问,容府果真不认这位二爷的帐,掌柜的想着容少卿的话,试着来这儿问一问。
这安平县城并不算很大,福来饭馆掌柜的也认识开纸扎铺的陈氏夫妇,原也不大信这一辈子没出过安平县的老两口儿能与这才搬来没多久的容府有什么关系,只是听容少卿连人家干闺女的名字都叫得出,才让人过来问。
来的伙计也是客客气气:“掌柜的说了,若真是跟咱们家里认识的,这顿饭钱便免了,倒也没有多少钱。”
芸香听完原委,没等陈张氏开口,连忙自掏了钱与了伙计,那伙计也不多问,客套地推辞了两句拿着钱走了。
福来饭馆的伙计走后,陈张氏拉着芸香气不过地说:“我说什么来着?这是真赖上你了!你容他在这儿住两日已经是够仁义的了,还要自己往里搭钱?你没白日没黑夜地给人家做活,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他一顿饭就给吃没了!”
陈张氏气得够呛,芸香却并未显得如何蕴恼,反而挽着干娘的胳膊劝了好一会儿。
陈张氏怕她是因为顾念着旧日的情分或留在容家的那个儿子而被“前夫”拿捏。她让干娘不用担心,说他不会过分到哪儿去,这次来闹,最多也不过三五日。
干娘并不十分相信,她也理解,但凡见识过容少卿的荒唐的人,也难信他的本性。
就像当年容老爷因怕老太太在家纵了他,把他送进管吃住的私塾。他为了归家,明明三五岁便能倒背如流的诗文,却偏装个愚笨的糊涂虫胡说一气,还大夜里不睡觉,拉着旁人上房顶上喝酒,最后被私塾先生退了回来。人家先生也是被气坏了,一点儿不留情面地对容老爷说:“您家这位爷老夫教不了,天下怕也没有先生教得了,品行顽劣不说,脑子也不灵光,趁早断了进学的心思。”
后来,容老爷因听同知大人家体弱的幼子因随着道士进山修行,非但练就了一身武艺,归家不久就中了举,便又多番苦求请人家收留,祈望着容少卿一番苦修也能脱胎换骨。不想不到一个月,这位小爷又被人家道爷送了回来,说贵公子没有习武的根骨,且荒唐得没了边,竟然招了风尘女子来清修之地寻欢作乐,这样的品格还是贵府自行教导吧。
容老爷气得险要背过气去,自然少不了容少卿一顿好打。容少卿一脸无辜地辩说:“那对姐妹孤苦无依,我只让他们唱了半日曲,便给了她们三十两银子,这可是与人为善啊,爹娘不是常这么教儿子吗,怎么又错了?”
容老爷气得推开家丁,自己拿了板子边打边骂:“一派胡言,你当我不知你那点儿鬼心思!与人行善,你直接在酒馆里赏了钱也未尝不可,非要带去道观?明明就是故意捣乱,逼着人家把你送回来!今日我便把你打死,省得你到处给我散德行,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容少卿也不再诡辩,只呼天喊地哎呦呦喊疼,像是下一刻就要断了气死过去,惹得容老夫人心疼得忙让四五个家仆把容老爷抱住拦了下来。
虽然所谓的风尘女子不过是山下酒馆卖艺唱曲的一对姐妹,所谓寻欢,也只是容少卿故意关着门让姐妹俩唱了半日小曲,但此事在润州府传开来,还是说容家二爷荒淫无度,居然在慈云山道观里叫了七八个□□白日宣淫。
也是经此一事,二奶奶嫁进门和容少卿一直夫妻不睦,一则是气自己才进门丈夫就有了“她”这个妾,另一则也是早早听闻了容少卿的“劣迹”,对他带了些成见。
那次容少卿挨了打,事后容老夫人和容夫人去他房里,看他趴在床上养伤,容老夫人心疼又生气地数落:“这次祖母也不帮你,你真真是闹过了头。想回来,给祖母写信便是,祖母好生跟你父亲说说,总能接你回来,何苦闹出这些事来。不说别的,你只听听外面怎么传的,可与你脸上好看怎的?你这才定了亲,王家那边听了直说要退亲,还要你舅父舅母去跟人家解释,舍了脸说了许多好话,这才算罢了。”
容少卿无所谓地回道:“退亲就退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要求着娶他家女儿似的,我巴不得赶紧退了。”
“胡说。”容老夫人道,“王家姑娘是凌厉些,可也必要这样的媳妇儿才能管得住你。再说,已然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若再要被退了亲,还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儿愿嫁给你?你要真是个混账败家子,我和你爹娘倒也清净了,横竖锁在家里别到处祸害人便是,又不是外面那些那种终日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明明是心善正直的好孩子,偏生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怨人家王家想退亲,我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只听着你在外那些事迹,也不把自家的女孩儿许给你。”
一旁的容夫人接过话,接着教训他:“祖母还是向着你心疼你,要我说,这话还是说轻了,咱们总说你本性淳厚,可回回被你做的这些荒唐事打了脸!还别说不认识的人不愿把闺女嫁给你,纵是认识,从小看你长大的,谁又想把闺女嫁给你的?”
容夫人越说越气,抬眼瞅见在容老夫人身旁伺候的她,冲口便道:“别人家的不说,芸香,你是从小在咱们府里长起来的,就咱们家这位爷,你摸着心口说,你可愿嫁给他吗!”
她忽然被问了话,也是一怔,心知容夫人这是被气糊涂了,才对她一个丫头说这种话。她的身份,自然是怎么答都不对,便忙赔笑劝道:“夫人消消气,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总有散了的一日,王家那边不知道二爷的秉性才闹了误会,等将来二奶奶进了门,夫唱妇随,自然便知二爷的性情,到时二爷成了亲,有了家室,也就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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