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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世庸道:“欧阳中丞数日前派人要我去扬州见他,本府当时忙于粮务,实在是抽不出身,本打算年假放了便去拜见他,但他忽然又派人送信来说不必去了,所以现在倒是无事可做了;今日也空闲的很,不如咱们寻一家酒楼,由本府做东小酌一番如何?本府倒知道有一家酒楼酒菜不比和丰楼逊色。”
苏锦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他也懒得跟朱世庸玩这些嘴巴上的游戏,于是直截了当的道:“府尊大人的话我懂,庐州市面粮价稳定,百姓并无饥荒之象,这一点是府尊大人之功,本使回京复命之时会提及此事;朱知府是能吏,各处纷纷扰扰,惟其庐州岿然不动,定是花了大力气整肃粮务;就算一开始我到庐州办理粮务,怕也没知府大人办的好。”
苏锦呵呵笑道:“怎地?府尊大人不请本使去醉仙楼小酌了么?”
朱世庸拂袖道:“这是什么道理,土匪抢了粮食怎地怪罪车行?”
“还是府尊大人明理,谣言止于智者,都是些狗东西们看着本使立了功劳眼红罢了;至于你说办差事误伤几个平民没什么大不了,本人可不能苟同,我大宋有律法数百条,没有那一条说了可以为了公务草菅平民性命,本人相信朱知府也只是随口安慰之语,若是真的抱着这种念头,迟早是要栽跟头的。”
苏锦笑道:“是侍卫马军副指挥龙真将军告之于我,他说他来庐州之时,知府大人盛情款待,请他在醉仙楼吃酒,还准备了很多应景的节目,是不是?”
苏锦忽然笑了,本来还是一副拍案骂人的样子,突然间便阴天转晴天了。
“能得到苏专使的夸赞,本府荣幸之至,能不让专使大人劳神,安心的回乡过新年,也算是本府送给苏大人的一份礼物吧。”
苏锦张口大笑道:“自然是要问的,我要剥了他们的皮,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朱世庸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命人全力配合你便是,仓司官员随叫随到。”
苏锦探头道:“过完年之后本人便要上京复命了,在扬州时,圣上让欧阳中丞传旨与我,要我将淮南路的粮务巡视一遍,写成文书上报,所以庐州粮务大人虽然已经办的妥妥当当的,但有些程序上的事倒是要走一走;譬如查查粜粮的记录,看看官仓的粮食等等,也便于估算粮食是否能够撑到来年夏收,是否需要朝廷调配接济等等;这些都是职责所限,到时候还请朱大人给予方便。”
朱世庸咽了口吐沫道:“那本府如何猜的出?”
苏锦摆手道:“此番我只是回乡休假,可不是来办差的,连续两个月的粮务忙的我真够呛,此刻只想好好歇息一番,不愿提及公务之事了。”
朱世庸洋洋自得,他本就是要在苏锦面前炫耀一番,就是要苏锦亲口承认庐州粮务办的好,潜台词就是:,我这里一切井井有条,基本上没你什么事了,乖乖地过你的年,过完年就滚蛋,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苏锦点头道:“也许是这个理,不过本人总是不大信,况且马军又不是后来才到庐州的,为什么车行老板前面不答应呢?难道他们不知道马军是朝廷精锐?”
朱世庸相当郁闷,本是要套些苏锦的发怒后的过激话来,没想到却被苏锦抓住了话中的疏漏。
苏锦微笑道:“我猜是醉仙楼。”
朱世庸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朱世庸干笑道:“那可不成,本府翘首以盼的便是苏专使回到庐州的这一天,大人在粮务上很有一套,本府虽政务精通,跟商贾打交道却不甚精明,而这也正是专使大人的强项。”
朱世庸忙道:“那是因为车行怕土匪抢劫,龙指挥要走陆上官道,当然没人敢答应。”
苏锦确实有些恼火,这帮孙子总是不依不饶的给自己造谣,上回八公山剿匪,明明是件大功劳,硬生生被人参奏,弄到连皇上都派人来查;这回显然是有人又要在扬州擒拿冯敬尧和墨吏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朱世庸身上有些发冷,定定神干笑道:“京官来此,尽地主之意乃是应当的,他还说了什么?”
苏锦冷笑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扬州那时就等粮食救命,慢说是给钱租大车,便是不给钱强行征用也无过错;跟您说老实话,我这回回扬州的要务不是粮务,而是要找这些家伙算旧账的,在此先跟府尊大人打个招呼,可切莫替他们出头,若非他们耽搁了运粮时间,又怎能雪后送粮?又怎会轻易为土匪所劫?害的我差点在八公山丢了性命。”
朱世庸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拱手便走。
两人扯开话题,朱世庸笑道:“苏大人,本府此番前来,一来是拜访大人,二来是想请大人查一查咱们庐州的粮务,如今大宋上下粮务之事都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而专使大人也刚好在庐州,正好请专使大人将庐州粮务整肃一番。”
苏锦微笑道:“就算是胡闹,又能怎样?大不了再有人写信去京中告我一状,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也不是头一回碰见这回事。”
朱世庸冷然道:“这个问题本府如何能知道?要问也只能去问车行东家去。”
“要是所有的父母官都像朱知府这般的有能力,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那本使早就可以回京复命了;朱知府于政事上是把好手,也许不日便会高升,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为感,苏锦初出茅庐,很多事做不到像知府大人那样未雨绸缪滴水不漏,以后还要跟大人多请教请教。”
苏锦道:“这就是我苏锦的理。”
苏锦哈哈笑道:“府尊大人顾虑的可真多,谁会无聊到拿闲谈来说事,卑鄙小人才背后捅刀子呢。”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朱世庸得意的大笑,端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朱世庸不悦道:“这怕是不太好吧,买卖自由,人家愿不愿意是人家的自由,你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苏锦腹中暗骂,这老狗指桑骂槐的提及自己商贾出身,不露声色的羞辱自己,这是从骨子里藐视自己。
朱世庸一口浓痰啐在地上,钻进轿子,扬长而去。
这回倒好,搞个什么误伤平民,这是朱世庸照顾着面子,估计传到朝廷里就要变成草菅人命不顾百姓死活了。
苏锦道:“那倒奇了,龙真还告诉我,后来不知为何,车行老板们忽然又不怕被抢了,统统答应了租借车辆给他运粮,这个弯子转的也太大了,是什么原因能教车行东家忽然又不害怕土匪了,当真是奇怪之极。”
朱世庸干笑道:“或许是车行东家们想着为朝廷分忧,故而冒险相送,苏大人可切莫小看我庐州百姓的觉悟,再者有马军精锐护送,车行众人想通了此节,还用怕土匪么?”
苏锦低声道:“他还说庐州地面上的车行真的很奇怪,放着生意不做,硬是空在哪里喝西北风。”
“苏大人莫急,谣言再盛,也总归是谣言,慢说皇上不信,便是我等也是决不信的;不过话说回来,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就算误杀了几个百姓,那也是情有可原,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朱世庸继续激怒苏锦,话里话外都是坐实谣言的意思。
朱世庸忙附和着道:“正是,似苏大人这般正直之人,确实越来愈少了。”
朱世庸变脸道:“胡闹!”
苏锦呵呵笑道:“你猜!”
既然小狐狸不上钩,那也范不着死掐这事,朱世庸圆滑如意,立刻改口道:“那是那是,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不是真的那般想的,幸好苏大人知道本府并非此意,要是遇到别的什么奸邪之辈,定要拿我这句话上报了,哈哈,哈哈。”
苏锦微微一笑道:“那便先谢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