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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难缠的小皇帝,周泽年凝视着地上的一片雪,语气平静:“今日之事,你当做什么都不知。”
身后的福德躬身:“诺。”
“既然输给了秦景盛,勤加练习便是。在大齐境内,秦景盛年少时便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在战场上历练过了,他如今只会更厉害。输给他也不算丢人,不必郁结于心。”
福德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人,没有来处,也没有亲人。他身法诡谲,武功高强,亦然对他忠心耿耿。
福德低着头,褪去了表面过分鲁莽的伪装,他看起来有几分沉默:“殿下,那秦景盛确实厉害,奴才这些年在宫中没遇上什么对手,到底是轻敌了,还望殿下恕罪。”
周泽年摇头:“我不怪你,你肯陪着我吃苦,陪着我从大周来到大齐,忠心耿耿,我又哪里会因为此等小事怪罪于你?若是当日输了,秦景盛不让我回京,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福德头低得更低了一点。周泽年轻叹:“我当真不怪你,不必把自己逼得那般紧,如今我武功也捡起来了些,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假以时日,就算碰上那些高手亦然足够逃脱,这都是福德你的功劳,所以不必为了此事自责。”
劝告后,周泽年走出主殿,站在屋檐下,眯着眼睛看天空,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今日只是单纯地下雪,雪花雪白,看起来能覆盖一切黑暗。
“走吧,去替我拿把伞来,也是时候去向太后娘娘辞行了。”周泽年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像是在像谁许诺,“我会达成你的愿望的。”
福德垂首:“殿下的心愿自然会实现的。”
今日没有早朝,秦寻雪最近放权的迹象明显,小朝会她借口说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便不再出席,莫名其妙被迫顶上的小皇帝硬着头皮上了,连带着早就辞官、只教书育人的王太傅也被迫再次进入大齐权力的中心。小皇帝借口说今日要上早课,其实就是要去开小朝会。
虽说不需要参加小朝会,外头也下着雪,但秦寻雪还是早早便起了,在风雪之中起舞弄剑,翩若游龙,长剑如芒,动作干净利落。秦寻雪依旧是一派冷漠,却褪去了往日的懒散和毫不在意,舞剑时她锋芒毕露,人剑合一。就算不通剑式,也能看出她剑锋凌厉,气势肃杀。
练了小半个时辰,秦寻雪才放下了剑。她只是心病,所以药石无医,故而练剑的举动并不会让她倍感不适,她呼吸丝毫不乱,依旧很浅,只是微微红了脸,显得更添几分妖媚。
但秦寻雪气质冷淡,生生压住了那几分不明显的妖媚。就像旁人见到她时,只会跪在地上高呼娘娘千岁,不会有人敢抬头看她一般。
几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拿着伞撑在秦寻雪头上,一个小心接过了秦寻雪手中的剑,为秦太后递上一张帕子,低着头告知秦太后,荣王殿下到了。
秦寻雪有些意外地挑眉,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娘娘,如今是辰时一刻。”
秦寻雪问:“既然如今还早,怎么如今这个时候来了?”
小宫女有几分犹豫,但还是说了:“回娘娘的话,荣王殿下说了,他今日早早醒来,便见到了陛下,陛下在未宁殿同他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荣王殿下说,午后便要离开京都,故而早早来向娘娘辞行。”
秦寻雪沉吟,拭去了一些薄汗后把帕子还给了小宫女,语气没什么不一样:“既是如此,便让他进来,直接到后院来便是。”
这样说着,她也不打算离开后院,反而看了一眼剑,又拿起了剑。
小宫女摸不透娘娘的意思,却知道该去接周泽年到后院来。于是,几个小宫女皆退了开来,秦寻雪拿起剑,又练起了剑。
今日雀枝不在慈宁宫中当值,故而是鹂雀领着人进来的。慈宁宫是秦太后的宫殿,占地很大,平日里都没有几个人能走到后院去。饶是周泽年,也只敢闯过一次秦寻雪的寝殿,之后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福德自然是进不来的,故而实际上只有这两人同行。两人默契地装作同对方没有半点私下的交情,一个虚情假意地说着“多谢鹂雀姑姑带路”, 一个冷着脸说“荣王殿下客气了”,端的是一派正直。
待到鹂雀领着人往后院走去,人渐渐少了起来后,她亦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殿下若是要救娘娘,需得尽快了”。
周泽年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但只有鹂雀知道,他冷静地应了一声,带着几分必得的决心。明明不该就这么相信什么都没有的周泽年的,但鹂雀却奇异般地信任了周泽年,诡异地想着,周泽年肯定能做到。
慈宁宫确实很大,但周泽年走了一会也就到了后院。后院亦然是慈宁宫的一部分,说是后院但并没有被围起来,隔着很远便能听见舞剑的声音。
鹂雀有几分严肃,按照常理来说,过了辰时秦太后便很少练剑了,但不知为何今日秦太后还在练剑。是刻意练给周泽年看的,还是……
鹂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泽年一圈,眼底的笑意很淡,也很凉薄。纵然她曾是大周人,但如今她的主子是秦寻雪。她并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反而在距离后院有一段距离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周泽年微笑:“荣王殿下,恕奴婢只能送殿下到这里。娘娘练剑时不许人打搅,如今娘娘既然还在练剑,那奴婢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这样说着,鹂雀突然神秘莫测地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周泽年一番后,她笑着说:“不过,既然是荣王殿下,自然是能进去的。奴婢便送殿下到这里,奴婢告退。”
这样说着,鹂雀却不等周泽年反应过来,便先行离去。周泽年皱着眉看着鹂雀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什么。鹂雀是秦寻雪最近提拔到身边的一等大宫女,是医女出身,性子木讷,但医术高超,所以这么说话亦然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但周泽年总怀疑鹂雀这话有些问题。
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见秦寻雪便不会退缩。于是他强行忽视鹂雀话里的深意,继续往后院走去。后院只是一块空地,隶属于慈宁宫,秦寻雪进来后便种上了一片桃花,如今寒风凛冽,桃花自然是没有开的。周泽年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光秃秃的树枝。
在不远处有几个托着盘子的小宫女站在离秦太后好几丈的位置,离得很远。见着周泽年,她们微微一行礼,领头的那个发了话,语气恭敬:“见过荣王殿下。娘娘说了,要是殿下来了,只管进去见她便是。”
“有劳姑姑。”周泽年对谁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饶是慈宁宫的侍从对他的印象都不算太好,有时候也会被那张脸所迷惑,对着他露出一个笑脸来。
周泽年又刷了一波好感,这才不紧不慢地往桃林深处走去。树枝都很残败,上头挂着些雪,但不显得难看,反而多了几分萧瑟的美感。
周泽年一边想着秦寻雪今日为何要召见他,一边往内里走着,长剑划破空间的声音越发明显,转过一棵桃树,秦寻雪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面前。
她的动作很轻盈,漫不经心中又很有章法,一看便知她曾经师出名门。她动作随意,但力道很足,谁也不会怀疑她是花架子,都知道每一剑带着十足的凌厉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