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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晨曦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生怕方敏抒又掉进抑郁发作的泥潭里。
那种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他有点怔怔地望着台上的方敏抒,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身陷牢笼又万念俱灰的瞬间,比如十六岁时,自己的电脑被爸爸砸掉那一次。
随着电脑一起被砸掉的,还有他硬盘里的第一个游戏。
十年过去了,对那个感觉的记忆却很清晰,好像世界对自己关闭了大门,或者自己对世界关闭了大门。
都一样。
父母的谩骂已经入不了他的耳,他记得自己挨了木平波的一记耳光。
然后自己什么话也没有讲,离了家。
十六岁的少年走在城市的大街上,看不见未来,想要反抗却有一种无力感,还有一股仇恨的火焰从心底里升起来,让那个时候心智还很单纯的自己认为,如果走到海岩边上,跳下去,把自己毁灭在那汹涌的波涛中,就像完成了一种复仇。
那是个秋天,海风阴冷,青色海岩的观景台上没有人。
然后下雨了,他忽然想起了刚看过不久的波德莱尔的诗句——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雷击雨打,造成如此的残凋,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
大浪拍打在岩石上,轰隆一声响,眼前只有茫茫然一片模糊的暗蓝。
就在这黑暗中,他忽然冲破了束缚着自己内心的一种枷锁——
难道我杀了我自己,就能报复他们吗?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小池塘再平静,那不过就是个池塘,但眼前这大海,即使汹涌一些,但它也是大海。
逃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只要翻过这个护栏,跳下去,痛苦就会结束,不过,理想也会随之幻灭。
而逃离,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承认自己的怯懦?
活成父母乖巧的傀儡当然是一条坦途,但另外一条充满了荆棘的道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走下去。
他就是在那个夜晚体验了一次长久压抑之后的万念俱灰,又在黑暗中破除迷障的。
而现在,台上那个开心笑着的人,她在经历黑暗的时候只会比自己当初更绝望,更黑暗……
木晨曦觉得,她此刻的笑容,除了干净平和以外,还有一种柔韧以及温暖,灯光把她映成了一幅不错构图的剪影,看不见丁点儿有忧郁。
观众的掌声和议论中的赞叹持续了半天才停下来。
她从台上下来了,围观的观众也就散去了。
“啊,舒服。”方敏抒笑哈哈地伸了个懒腰,“走吧,回了。”
木晨曦留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问道,“那感觉退了吧?”
她笑了笑,“退了。”
她又抬手想要像来时一样和他拉手,但一抓到曦木的手掌,就发现此时此刻并没有理由,脸一红,却横下心来不撒手了,只是没有要求十指扣罢了。
木晨曦没表示任何异议,只要方敏抒开心就行。
“出都出来了,”木晨曦指着那广场上的美食街说,“就去这个巴刹再吃点东西吧?”
“哈哈哈。”她咧嘴笑了,她那尖虎牙就露了出来,给她那白菖蒲似的漂亮脸庞平添上几分俏皮和活泼。
方敏抒说,“巴刹,你被我传染了吗?”
“啊,对,被传染了。”
出门前的阴云就这样散尽了。
他们正要往那散发着孜然辣椒香味的烤串摊走时,木晨曦看见刚刚在台上弹唱的那个歌手朝他们走来。
那人是长头发,扎了个马尾,背着吉他,上身是高领毛衣配的夹克,下身是一条深色的牛仔裤和深棕色的马丁靴。
木晨曦觉得他要比自己高一丢丢,那就也是个一米八几的身高,不过,有一些瘦,借着灯光,看上去大概也是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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