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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被枯死,地表的变化以眼见的速度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水塘和河流中的水分也开始逐渐地、不可避免地干枯。
从石桥上经过的时候,木雷站在桥上呆愣了一会儿。
徐子良沿着木雷的视线往桥下看,枯竭的河床,杂草都没有一根,桥下坐着两具白骨,像是来河边找水,却发现滴水全无,依靠着桥墩歇一歇,但这一坐就再也起不来了。
身体所有的能量消耗殆尽,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两具白骨,生前是同伴,也许是夫妻,看骨骼的样子,应该是一男一女,生前的他们或许曾携手共度风雨,临终前也并坐一起赴死。
徐子良凝视片刻,唏嘘不已。
接着他想起了一个女孩。
如果能选择,和他一起相伴到死的那一个,他很想选那个女孩。
徐子良看过一本书,书中有谢脁《海陵王昭文墓铭》,其中有:
西光已谢,东旭又凉。龙纛夕俨,葆挽晨锵。
风摇草色,日照松光。春秋非我,晚夜何长。
他对诗歌兴趣不大,但这几句却惊艳了他,所以心里默念几遍背下了。
这诗适合送给桥下的白骨。生相伴,死相依,共沐风摇,同迎日照。
唏嘘一会儿,嘴里的干渴提醒徐子良,水,该找水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水源,地面的水大多干枯,偶尔有水,被蒸发到黏稠,几近泥浆,不能饮用。
也有机井,却早已干枯,滴水全无,路上他早就失望过若干次了。
也是在路上,徐子良突然想起这家小院,他知道,小院里,有一口至少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水井。
他感觉,这是他和木雷最后的希望,但愿那口老水井还有水,不然他和木雷没死于饥饿,会先死于口渴。
他也想在那里找到一点回忆的美好。
至于那女孩,大概不在人间了。
其实女孩算不得他的熟人。
那女孩的样子,徐子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只帮她送过一次水果。
那一天,女孩在他的店里买了两个西瓜,付过款,他见女孩拎起来有点吃力。
听女孩说她家离水果店不远,徐子良主动提出去女孩家里送西瓜,反正那会儿也没有别的顾客。
女孩在前面领路,徐子良拎着西瓜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六七分钟的路程吧,但那一路感觉特别愉快。
女孩很瘦,腰肢极细,穿了白色的t恤和垂感很好的牛仔长裤,衣着简单,看起来令人感觉舒服,女孩脸也是细长的,这种脸型放在女孩身上,不像鹅蛋脸瓜子脸那样讨好,但在她这里就恰到好处又显得与众不同,总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干净清爽令人愉快。
女孩家里老房子,独栋,平房,有个不大的院子,女孩打开院门,徐子良询问她把西瓜放在哪里的时候,女孩指指院子一角,皂角树下的一口水井。
她家里竟然还有井,县城里不多见的水井。
“这可是好东西哇!”徐子良夸赞道。
“很多年了,我太爷爷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口井就存在了。”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甜,她身上的甜美感,是从内而外的。
“西瓜放在井边就行了,回来我把西瓜浸在井里。”女孩示意他把西瓜放在井边。
井口有绳,还有拴着绳结的竹篮。
“你们平时吃这口井里的水吗?看起来水很少,打水上来也很费事吧?”徐子良问。
问完后,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放下西瓜就该离开才是。
“我们用自来水。”女孩笑笑回答,她并没嫌徐子良啰唆。
井口不大,一个大号的洗脸盆那么大,水似乎不是太多,一眼能够看到底,水里还有一个蚌,井小,但那蚌可不小,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好家伙,这蚌一定很多年了吧?”徐子良问女孩。
“它比我年龄大,这井也是它的家了!从小养在这里的。”女孩一边收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一边回答。
衣服是老年人的服装,也许女孩和她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后来,徐子良又见过女孩几次,一次是她来店里买水果,另外几次,是看见她从水果店门口路过,回家,或者是出门,她的样子虽然不是多么出众,但他总是能一眼从众人中看见她。
明明只有过一次送瓜时的交集,但徐子良经常在想象中和女孩各种各样的遇见,白日梦里,还有夜晚的梦里。
徐子良梦见过,他向她求婚,还是去她的家里,不过梦里她的家,并不在他曾去过的院子,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拉着女孩的手,恳求她跟他走,她也向他伸出了手。
但她的另一只手,被她的父母,还有别的亲人一起拽着,就像拔河一般。
他和她都泪流满面,终于,女孩的父母和亲属获胜,他们将女孩拉向他们那边。
梦境,让醒后的徐子良沮丧无比,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他还是从梦里认识到差距。
具体什么差距呢?他也想不清楚。
院子外,一只像耗子那么大的动物从墙根跑过去。像是黄鼠不知道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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