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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
顶盔贯甲的红翎骑士,手持束有三重牦牛尾的节旄顶风前行,身后百余骑或持旌、旆,或执旐、旃,其后有百余骑各执兵刃护卫,又有百余宫人持灯、扇、麾、幢随行。
骑兵与宫人之后是三十六驾马车,其中三十辆是双马拉行的单辕安车,其后是六辆一模一样的驷马皮轩车,再往后又是数十驾双辕三马车,队伍最后则是两百余骑各执兵刃的骑兵殿后。
刘宏面无表情的坐在第五辆皮轩车中,心里憋着一肚子邪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好消息,刘宏穿越了,而且是马上就要登基成为大汉朝的皇帝,就是那个“故国恒以弱灭,而汉以强亡”的大汉,那个国号成为一个民族名字的大汉。
坏消息,刘宏穿越的是东汉后期,而且还是年仅十二岁,正在上雒路上,暂时还没有登上帝位的汉灵帝,就是那个“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的灵帝。
这踏马不是完犊子了么!
众所周知,东汉的一众皇帝们除了光武帝刘秀之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個,基本上就没哪个是命长的。
有病死的。东汉十四个皇帝九个病死,其中更是有六个皇帝在三十岁左右就“病死”。
也有被外戚弄死的。冲帝刘炳在位六个月,结局是被外戚弄死,质帝刘缵在位一年,结局是被外戚毒杀。
最后的结果就是东汉的皇位很少在父子间传继,迎立的小皇帝们基本都是幼年登基,根本没几个能活过四十岁,以至于有“东汉幼儿园”的戏称。
现在,毫无皇帝工作经验,没有毫无从政经验,穿越一场还没带系统的刘宏,莫名其妙的就穿越成东汉幼儿园皇帝当中的一员!
这不就相当于小白兔进了老虎窝,哈士奇混进了狼群?
刘宏微眯着眼睛,将皮轩车的帘子掀开一道缝隙,任由车外的寒风卷着雪叶吹进马车。
不好办啊。
太后窦妙、大将军窦武还有常侍、朝堂上的那些个三公九卿之所以会选自己当皇帝,一不是因为自个儿有多好的名声,二不是因为自个儿有多大的能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未能从社稷之事”!
而且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只要自个儿一进入雒阳,就会被软禁在皇宫里,从此以后只能在太后窦妙、大将军窦武和三公九卿以及常侍宦官的操控下当个提线木偶!
只要自个儿稍微露出点儿想要掌权亲政的想法,就很有可能会像桓帝刘志一样莫名其妙的噶掉,然后三公九卿、文人士子们就会兴高采烈的把所有黑锅都扣在自己头上。
而自己……刘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忍不住微微摇头。
自己穿越之前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拿什么跟这些人斗?
论文的,上辈子读书不用功,数理化之类的知识不能说一点儿不会,实际上会的也不多,反倒是雅灭蝶之类的生物知识有好几块硬盘的储备。
论武的,自己不过是刚刚十二岁的小孩子,而大汉朝的那些个文臣武将之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能操刀子砍人的老流氓。
再加上后宫和朝堂上的人手都不熟悉,娘舅董宠那边也没办法指望……
想到这里,刘宏忍不住恨恨的呸了一声:“这踏马还不如穿越成崇祯那个沙雕呢,起码开局时还有厂卫和白杆兵能用。”
“崇祯……厂卫……白杆兵……乃翁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刘宏忽然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身前的桌子。
崇祯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他哥前脚说老魏“忠贞可计大事”,后脚他就把老魏给弄死了,顺带着还废除了东厂和锦衣卫,就算自挂煤山老歪脖子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东厂和锦衣卫也同样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大汉没有东厂也没有锦衣卫——虽然大汉朝的太监当中有臭名昭著的十常侍,可是自桓帝之后,太监就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绣衣使者更是早在光武帝刘秀时期就被废置,根本指望不上。
但是,“白杆兵”这三个字给了刘宏很大的启发。
某位曾经在图书馆担任管理员的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说白了,东汉幼儿园的本质其实就是东汉的皇帝们已经失去了对兵权的掌控,而失去了兵权的皇帝自然也就无法压制“臣权”。
所谓的“党锢之祸”,就是汉桓帝刘志和大臣们彼此争权而引发。
只不过,刘志最终还是没能压制已经魔征化的士人和武将,宦官集团也彻底失去控制,最后导致年仅三十六岁的汉桓帝刘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成了大汉朝历代皇帝中的笑柄。
也就是说,只要刘宏不想跟刘志一样莫名其妙的驾崩,不想再面对“大青蛇蟠于椅上”之类的破事儿,就必须要彻底掌握住后宫,同时还得握住军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太后窦妙和曹节和王甫之流的常侍太监肯定不会甘心交出后宫的权利,大将军窦武和朝堂上的那些“正人君子”们也肯定不会让刘志掌握军权。
所以,刘宏唯一能够触碰军权乃至于收买人心的机会,就只有在到达雒阳之前,搞定此次负责护卫上雒的八百羽林郎——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城宿卫,羽林劲卒!
再次掀开车帘,仔细打量了护卫随行的羽林宿卫们一眼,刘宏忽然高声喝道:“停下车驾,安营!”
……
行营大帐,曹节悄然打量了刘宏一眼,暗自琢磨刘宏为什么会忽然单独召见自己。
曹节的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宗室出身的刘鯈还是娘舅亲的董宠,和刘宏的关系都远比自己这个常侍更为亲近。
可是这位少年解渎亭侯却先召见自己而不是刘鯈和董宠……
莫非是这位少年解渎亭侯并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进京当个傀儡天子?
刘宏瞥了曹节一眼:“寡人唤常侍前来,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常侍。”
也不等曹节回话,刘宏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寡人当年养了一条狗,可是这条狗总是跑来跑去,甚至对着寡人的敌人摇尾巴——曹常侍,你说朕该怎么对待这条狗?”
曹节微微一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
寡人?
朕?
你踏马还没登基呢!
还有,你话里话外的在说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