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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直接停住了脚步,想要看看刘冲会怎么处理。
然而让刘宏乃至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刘冲居然直接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入天子行营者,解剑!”
看了看脸色涨红的董宠,又看了看面色刚毅的刘冲和众多怒视董宠的羽林宿卫,曹节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寒意。
很明显,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然成了现实——眼前这个脸庞犹显稚嫩的少年天子,已经得到了羽林宿卫的效忠!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件冬衣!
就踏马一件冬衣!
这些人现在敢对堂堂的国舅爷怒目相视,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剑相攻的架势,倘若眼前的不是国舅爷而是大将军窦武,又或者当朝太后,他们又该如何?
曹节忽然感觉身上的冬衣,并不能挡住这漫天风雪的浸骨之寒。
行营大帐外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董宠死死的盯着北军士卒,伸手按住剑柄:“汝欲试吾剑锋利否!”
然而刘冲并没有被国舅的身份吓住,反而噌的一声将宝剑抽出一截,死死的盯着董宠的咽喉,冷声说道:“某再说一遍,入天子行营者解剑,否则,死!”
随着刘冲的话音落下,大帐附近的羽林宿卫直接跑到刘宏身前,各自背对着刘宏,将刘宏牢牢的护在身后,远处持盾巡逻的士卒也开始向大帐这里聚集。
董宠也被这番变故吓了一跳,尤其是刘冲那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更是让董宠心惊不已。
刘冲却丝毫不在乎董宠怎么想,反而再一次紧盯着董宠说道:“国舅爷,请解剑!”
曹节心中大骇,赶忙跑到董宠身边,伸手抓住董宠:“国舅岂不知孝文皇帝与条侯故事?进天子行营者解剑乃是定制,国舅怎可坏了规矩?”
场面话说完,曹节又低声说道:“若国舅一意孤行,将置国家于何地?惩国舅则有伤国家仁孝,惩宿卫则不利军心,国舅欲陷国家于两难耶?”
不得不承认,曹节能以戴罪入宫的身份混到中常侍的位置,确实是有其过人之处,最起码察言观色的技能是绝对点满了。
刘冲之所以会要求董宠解剑,目的就是在刘鯈和自己的面前维护天子威仪——他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所有人,天子威仪,容不得任何人冒犯!哪怕需要为此而付出董宠这个未来国舅爷和他刘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眼看着董宠已经有些迟疑,曹节再次伸手拽了拽董宠的衣袖:“国舅爷,万事以国家为重!”
董宠虽然脑子也不太够用,但是听到曹节反复提及“国家”这个词,董宠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后解下腰间佩剑。
随着董宠交出佩剑,大帐外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在瞬息之间消散。
刘宏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后便直接转身走向大帐。
只是这一次,刘鯈和曹节、董宠三人并像之前一样紧跟在刘宏的身后,而是等刘宏进到大帐有小半刻钟之后,曹节才主动站到大帐门口,高声唱礼:“守光禄大夫、御史刘鯈、国舅董宠、常侍曹节,祈见国家~!”
唱完礼后,曹节三人依旧没有直接进入大帐,而是主动脱去靴子,待到大帐中传来一个“准”字,曹节才主动掀开门帘,和刘鯈、董宠一起进入大帐。
三人依足了“脱履解剑、趋步上殿”的规矩,以碎步小跑的形式来到刘宏身前不远处,一起拜道:“国家万安!”
刘宏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直到三人山呼舞蹈过后才伸手虚扶:“大夫、常侍和舅父请入座,寡人尚未御极,当不得国家之称。”
曹节忽然有种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儿的感觉,那种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却又嫌恶心的感觉让他分外难受——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没有御极,那俺们脱履解剑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俺们山呼舞蹈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还有,不久之前,顶多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前,你特么先是寡人后是朕,那时候你咋不说你尚未御极?
彼其……国家天威!
正当曹节暗自腹诽时,刘宏却微微一笑,望着曹节三人说道:“大夫和常侍觉得,寡人今日可有不妥之处?”
曹节心中一颤,和刘鯈、董宠对视一眼后一起拜道:“国家仁德,臣等拜服!”
到这個时候,刘鯈和董宠、曹节三人已经连装都懒得装了。
什么君侯?
这是大汉天子!
只是相比于老奸巨滑的刘鯈,以及正在畅想未来皇亲国戚生活的董宠,曹节明显要想得更多。
刘鯈是大汉宗亲,守光禄大夫,御史大夫,而且还是河间人,和天子是同乡,又有提议迎立之功,只要刘鯈不自己作死,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肯定是稳的。
董宠是天子的亲舅舅,妥妥的外戚,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接替窦武的大将军之职,一辈子乃至全家数代人的荣华富贵都没有问题。
自个儿呢?
自己是天底下士人都恨不能“生啖其肉”的“阉竖”,是天下人眼中祸乱朝纲的死太监!
常侍这个身份兴许能压得住其他人,可是在天子的眼里,常侍和狗又有什么区别?
曹节越想越是胆寒,哪怕是大帐中的炭火极为旺盛温暖,也不能减曹节心中半分寒意。
“常侍在想些什么?”
曹节猛然抬头,正对上刘宏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一颤,连忙低头拜道:“臣在想,国家威加海内,实乃大汉之福,天下万民之福。”
略微顿了顿,曹节又接着说道:“臣虽不才,然蒙先帝恩赏,亦薄有家资,愿献千金,以表寸心。”
曹节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会得罪刘鯈和董宠——自个儿捐了千金,刘鯈和董宠要不要捐?
捐吧,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说不心疼是假的。
不捐吧,又有自己这个例子在前,不捐不足以表达忠心。
这就等于是自己把他俩架在火上烤!
但是曹节这时已经顾不上刘鯈和董宠了——正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眼看着这位少年天子已经得到了羽林宿卫的效忠,我曹某人要是不赶紧表达忠心,难免要留在河间,说不定还会落得个偶感风寒的下场!
刘宏看了看曹节,又看了看刘鯈和董宠,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常侍有心了,只是阿母所贻金饼尚足用度,便不用常侍再行破费了。”
曹节还想坚持,而刘鯈却伸手拦住曹节,向着刘宏拜道:“国家可知当年少帝故事?”
刘宏望着刘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