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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广长叹一声道:“陛下,可真是给咱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随着胡广的话音落下,窦武和陈蕃二人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大汉朝有十三个州,一百零五个郡,一千多个县。
别说是每个县都建上一所学校,就算只是每個郡建一所学校,所需要花费的财力、物力都会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
除此之外,每个学校不可能只安排一个教书先生吧?
只要课业稍微细分一下,所需要的教书先生数量也会成倍增长。
更别说后续还需要解决笔、墨、纸、砚以及书籍等乱七八糟的问题。
沉默了好半晌,陈蕃才斟酌着说道:“依学生之见,陛下只是下诏要广建社学,却未说要一夜之间建成,这事儿慢慢来也就是了。”
听到慢慢来这三个字,窦武顿时眼前一亮。
这话完全没毛病啊。
之前担忧读书人多了,窦家子弟会面临更多的竞争。
可是,只要广建社学这个事儿能“慢慢来”,窦氏子弟就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去做准备,不会忽然面临大量的竞争。
窦武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么样慢慢来,一边笑着说道:“仲举兄说的是,此事慢慢来也就是了。相比较而言,倒还是征羌之事更为紧要一些。”
胡广微微瞥了窦武一眼,随后也笑着说道:“不止是征羌之事,还有先帝下葬、祭谒高祖庙、世祖庙,以及追尊等事,这些,可都少不得大将军操心。”
陈蕃瞧了瞧窦武,又瞧了瞧胡广,一颗心却是慢慢的沉到了谷底。
自己说要慢慢推动广立社学诏,是因为朝廷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也没有那么多的教书先生。
而窦武和胡广说的这些事情,又有哪一件能跟广立社学扯上关系?
所以,这两人其实是有意拖延广建社学的进度!
陈蕃越想越是不满,有心想要直接戳穿窦武、胡广二人的狗屁言论,却又不得不强行忍奈。
因为窦武说的没错,眼下征羌之事确实更为紧要一些。
胡广说的也没错,按照仪制,天子的登基大典之后,确实还有先帝下葬、祭谒高祖庙和世祖庙、追尊等等乱七八糟的流程要走,需要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
还是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刘宏提出来的“广立社学诏”,其本质是在刨家学为官者的根,受到百官抵触是必然的。
而陈蕃无论是否抵触广立诏学诏,他都必须充当刘宏的帮凶。
因为陈蕃身为三君之一,本身的名望就已经足够高,而过高的名望,也使得陈蕃必须保持足够高的道德水准。
所以,当陈蕃被册封为太傅的那一刻起,无论陈蕃是否情愿,他都必须做好太傅这份工作。
甚至于连辞职都不行。
要不然,太傅这段工作履历就会成为陈蕃一生当中最大的污点。
再次沉默一番后,陈蕃才斟酌着说道:“陛下既然已经颁行了广建社学诏,我等做臣子的便须尽力做好此事。依某之见,不如先择一地行之?”
窦武略一沉吟,点头应道:“仲举此言大善。”
胡广却敏锐的发现,陈蕃对自己和窦武两人的态度已经起了变化。
很简单,之前陈蕃说的是“依学生之见”,而刚刚说的却是“依某之见”。
虽然这个学生和这个某都是代指陈蕃,但是这种自称上的变化,却足以说明陈蕃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暗自思虑一番,胡广便也跟着点头:“若如此,不如先择一县立县学,再于其郡立郡学。县学者,一县之学,县中百姓子弟皆可去读。郡学者,一郡之学,县学当中优者入郡学,郡学当中优者入国子监,如此,天下英才尽入朝廷彀中矣!”
几乎是三言两语之间,胡广和窦武就定下了推行广立社学诏的基调。
广立肯定是广立的,但是要先挑一个地方试行。
这不光是为了朝廷的财政考虑,同时也是为了观察广立社学诏推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顺带着,胡广和窦武还商量好了晋升制度以及考试制度。
具体流程就是:先按照陈蕃所说的择一地方试行,从大汉十三个州里“随便”选一个州,再从该州里“随机”选择一个县,然后在该县建立一所学校,专门招收该县百姓的子弟。
至于说具体的招收标准和招收名额,以及后续该怎么样“择其优者入郡学”,这些事情就要放在朝堂上慢慢商议了。
……
长乐宫。
刘宏拿着窦武、胡广和陈蕃联名写的奏疏,笑眯眯的对窦太后说道:“阿母且看,这广立社学诏,便算是看到一丝曙光了。”
窦太后同样笑着说道:“从县学到郡学,再从郡学到国子监,陈仲举是用了心的。”
只是说完之后,窦太后忽然又莫名其妙的问道:“天子可知,我为何说是陈仲举用了心,而不说是胡司徒和大将军用了心?”
刘宏微微一怔,随即便笑着说道:“阿母可是要考校朕么?”
眼看着窦太后笑而不语,刘宏便开口说道:“既然阿母说太傅是用了心的,那么阿母一定看得出来,朕这道“广立社学诏”,其实就是要把文章典籍推向民间,让更多的人可以读书,让朝廷有多更的人才可以选择。”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那些家中藏书颇多的世家大族就会受到影响。”
“胡司徒和大将军身为清流名士,固然不会反对朕的广立社学诏,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要为家中子弟考虑,所以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帮着朕推行广立社学诏。”
“惟有太傅,既是三君之一,又身为太傅,无论他是否情愿,都只能帮着朕。”
“阿母,朕说的可对?”
窦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满是欣慰的说道:“你能看透这许多事情,我也可以放心了。”
刘宏嘿嘿笑了一声,又伸手抓了抓头发,摆出一副蠢萌的模样,说道:“都是阿母教的好,朕其实还有许多不懂的事情,要多多请教阿母,还望阿母不要嫌弃朕愚笨。”
窦太后再次笑着点头道:“你记着,能用阳谋,就不要用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