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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2000年3月15日星期三雨
数日来,保卫处的事似乎特别多,安保委员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办出入卡、给自行车登记、交停车费之类的。何斌当了这差,不仅人比以前活跃了,说话做事气势派头也比以前足,时常对毛广海、彭思宇他们呼呼喝喝起来。
今天从早上到下午一直都在考试,我考得浑浑噩噩的,考完之后心里也没底。看书、写作业也没什么计划安排,碰到哪个做哪个,做完了就坐着发呆。我发呆时,发现陶然也坐在位子上歪着脑袋发呆,偶尔推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厚实的毛衣已经褪去,里面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外面套件新黑色西装外套。以前没见他戴过眼镜,这戴上眼镜比以往斯文了些,少了些颓废。下课和放学后他没和史辉形影不离地去食堂或去宿舍,相互连招呼都没打,似乎两人在刻意避免眼神接触。
史辉的笛子吹得不错,晚自习前,我跟他说:“你笛子吹得不错啊!我之前在一个民乐曲谱里看到个很好听的笛子独奏曲谱,改天抄来给你看看。”
他紧张又羞涩地说:“不……不用了,我不识谱。”
“啊?那你是怎么吹笛子的呢?”会乐器的人不识谱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只是记着什么时候放哪个指头……硬记指法……”他尴尬地怯生生地说。
“哦,”看来笛子的事很难继续聊下去,我换了话题:“你最近和陶然有什么事吗?看你们都不一起行动了。”
“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他说话自然起来“也没发生什么,他也没跟我说什么。”
“哦,这样啊……”看来陶然突然对朋友冷淡是惯例,不是针对我一个人。
正说着,隔壁班的两个男生踢球,打碎了我们班窗户的玻璃,班头马上挺身而出,找那两个人算账。三个人站在一块,班头明显矮了一头,气势倒是不弱,嘴叭叭地挺能说。何斌看见了也走出教室去做他安保委员的事,他把魁梧的身材往那两个男生面前一摆,对方气势顿无,但仍挣扎着赖账,不愿赔。一块玻璃,后来扯皮扯到双方班主任协商的程度,也是够了。
班上有许多人提议想要安排个春游的活动,但要跟老班商量,不知道能不能行。到宿舍,仍有人在谈论郊游的事,卢小芳说她去跟老班商量申请去郊游,大家听她这么说,呼啦一下都围到她身边,商量去的时间和具体安排哪些活动内容,热闹地谈论了半天,她又扯了个不着边的理由说她不去跟老班申请了。我最讨厌这样出尔反尔的人了。
2000年3月18日……星期六……晴
近来一段时间一直在读《红楼梦》,看故事里的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不免让人惋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聚就有散,想不散便不要聚。以我的心性,见不得聚散时的离别,便会提前选择不聚。今天得一佳句,甚是喜爱,只是意境凄凉了些,但喜爱的也正是那份凄凉。这佳句为湘云与黛玉粘句所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
晚饭后,在路上遇到陶然在雨中奔跑,外套的衣襟被风撩起,在空中做无规则运动,头发也似风中摇曳的树叶,随他跑动的频率颤抖,里面的衬衣紧贴在身上,显得越发瘦了,脸似乎笼罩在某种阴影里,始终看不清。我绕道与他“擦肩而过”,和他打招呼:“怎么不打伞啊?”他笑了笑,笑得很恍惚,我压根没看见他上翘的嘴角和眯起的眼睛,他的脸是模糊的。也许他压根没笑,那只是我的感觉。
没有回答,他回避着什么,又追赶什么似的跑了。我仿佛早知道不会有回答,但还是问了一声。伫立风中,觉得自己像飘落的在空中旋转的枯叶,头晕,心底一阵痉挛,我努力去压制,没有用,这痉挛到胃再传遍周身各处,寒意侵袭全身。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陌生人了吗?连是什么引起的变化都不知道,还会有转机吗?想起苏小鹏曾写给我的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此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不明白呢?不是不明白,是不甘心吧?!
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没想到今年的生日竟让我这么期待,盼望那一刻能收到我期待的……
2000年3月19日……星期日……晴
孙艺婷最近拜了个干哥哥,便时常在我和东霞面前展现这个干哥哥对她的各种宠。作为独生子女,我也很渴望能有一个年龄相仿、谈得来又照顾我的哥哥或姐姐。东霞说拜个干哥哥很简单,我想了想,男生还是算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宿舍住的这些日子里,奚萍在生活上对我十分关心和照顾,要是能认她做个干姐姐倒是不错。我把这个想法跟奚萍说了,她也挺高兴,觉得我拜她当姐姐是看重她,两人一拍即合。因我俩都不太懂义结金兰的仪程,我也顶讨厌形式主义的东西,便舍弃了繁琐的结拜仪式,只口头上以姐妹相称。
数学课上,得知上次数学考试我的分数又创新低,自责愧疚到极致便麻木起来,已不想再哭,只呆坐着放空。李文秀又被叫回家了,说是她爸癌症转移,脑袋里长了个瘤子,估计人快不行了。我的头也疼了起来,最近头疼得越发频繁,稍一抬眼,便牵扯得前额和左边脑袋里面疼,莫非我的脑子里也长了个瘤子不成?真要是长了倒好,免得我这无用之人在世上多活一日多浪费一日的粮食,还是快些死了干净。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方是干净……
2000年3月21日……星期二……晴
近日来,前后两排的男生下课的时候不再埋头写作业或同排横向交流,总会拉着我们随意地聊点什么,莫名其妙地和我们这一排话讲得多了起来,不似以前那么拘谨,就像突然打开了某个限制的开关。
莫凌波便是其中之一,以前以为他是个内向的人,跟女生说两句话就会脸红,现在发现他竟是个极活跃而又热情的人。他在草稿纸上很认真地写着他研究的打游戏的各种“绝招”、“秘籍”、“攻略”。他有一本专门的歌词本,里面工整地抄录着很多流行歌的歌词,每到孙艺婷教唱歌时,他便会把本子拿出来对着歌词学唱。他把读书考大学作为唯一兴趣的好友谭小钟称为大木头书呆子,课间会给我们讲些不太好笑的冷笑话或者推荐一些他觉得还不错的小说,当然他也经常会抢东霞的言情小说看。就这样,他跟我们这一排的女生已然十分熟络。但跟我们说话有时也还是会脸红,莫非“脸红”是他的某项伪装技能?其实与朋友相交像莫凌波这样平淡也挺好的,平平淡淡才是真,不必像与陶然的相处,在极冷与极热之间转换,容易“感冒”。
晚饭前,东霞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礼品本说:“happy birthday!”
我说:“明天才是我生日。”
她笑着说:“我知道,提前送给你!我要当今年第一个送你生日礼物的人。你日记本快写完了,就用这个续着写吧。”
“那我可舍不得哦,留着以后在更重要的地方用吧。”我很开心,不是因为礼物,而是因为她在乎我。高中三年已快过半,仔细回忆,曾经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点点滴滴,不断发生着变化。与方倩倩一起有力使不上的无奈,奚萍的关切和诗意,和陶然得痢疾似忽冷忽热的反复,卢小芳不断展现的多面性,班头的责任心,东霞的真性情,何斌冷酷、无视一切的外表下有着温柔细致的内心,单凌云对音乐和篮球的喜爱与执着,乐为的才情与认真,孙艺婷的好心态和玩世不恭的间隙展露出的进取心,善良、老实巴交、爱钻牛角尖的尚小庆,积极开朗有毅力的许瑞生……好多好多人中,有我敬佩喜爱的,也有我厌烦唾弃的,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各人有各人的脾气秉性,同学一场,不应有恨。
还没收到小点子和苏小鹏的信,再等等看吧,等明天……
明天过生日啦!
明天会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