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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什么是幸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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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2000年10月29日……星期日……晴

下了好久的雨,今天终于天晴了。月考的卷子也陆续发下来了。我语文111分,还算过得去,只是班上语文过110分的人挺多的,这个分数便不值得沾沾自喜了。我的固定“跛子科”英语破天荒地得了110分,肖伟全班最高122分,其他过120的也只两人。这个对我来说的高分让我有些恍惚,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擅长的数学却又一次成了拖后腿科目,只得了95分。建国这次也没怎么考好:语文100、数学123、英语115,三门总分却仍比我高。袁英的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她语文120分,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过120的。陶然看来也考得不错,课间乐颠颠地跑来跟我说下次考试大概会跟我坐在一个考场。

月考之后的几天,日子总是过得散淡、轻松的。东霞找人弄了本《科幻世界》,我跟她脑袋凑在一处看了两眼,便被彻底吸引进去,直到上课也没察觉。也大约因为是毫无威慑力的老刘的语文晚自习,人也放松得肆无忌惮些。发现已经上课了,老刘还没来,我便仍旧和东霞继续脑袋凑在一处感受科技力量的吸引。

突然,后脑勺受到一轻微的点状袭击,我回头望去,正对上莫凌波还未收势的手。我拾起课桌边他扔过来的那一小截粉笔头扬了扬,作势要砸但并未出手。他下意识躲闪,扑倒了身旁的施莱特,却并未等到意料中的粉笔头。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防卫过当了。我们相视而笑。

“我还没见过你上课看小说呢!”莫凌波满脸通红地笑着说。

“这不是小说。”我笑着反驳。

“是什么?”他笑着追问。

“科幻杂志。”我答道,他马上改口道:“我还没见过你上课看课外书呢!”

“你这不是看见了吗?!”我不依不饶,不愿口头上服输。

“嗯,你还看得蛮专心地。”他放弃了口头上的较量,一直微笑着的脸涨红成猪肝色。与女生说话就脸红的毛病不知是他的特色还是他的伪装,长期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并不像他的脸表现出来的那么内向、羞怯,反而是大方自然的。每每拿信回来分发,无论有没有他的信,他都会跟我调侃逗乐一番。他是这样,施莱特也是这样,不知是我受孙艺婷影响,已经“艺婷化”了,还是做了宣传委员人缘会比较好。

唉!“黑白如琴键的人生”也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时候。

2000年10月31日……星期二……晴

生物,月考的最后一门成绩也出来了,我考得很糟糕,总分也才535分。建国生物比我高多少,总分就高多少。据盼盼说建国五百六十多分的成绩在他们班也就能排在七八名的样子,在我们班却是个好成绩。肖伟这次总分大概在五百九左右,班上第一非他莫属了。班级和年级的总排名大概明后天就能出来吧。

也是今天,袁英从闹别扭这么久以来,对我讲了第一句话:“你出去不?”不知是月考成绩让她看出了什么,还是丁静不去校外吃晚饭,让她不得不选择坐我的车去吃饭。我旁敲侧击地想知道她这段时间冷淡我的原因,而她从始至终都忽视,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从未有过冷淡我的这段时间。我想弄明白为什么,她却不给我答案,也许答案说不出口吧。我们恢复了沟通,恢复了同进同出去吃晚饭的惯例,只是我知道我们无法恢复到以前交心畅聊的状态了。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晚自习前和东霞聊天,探讨生活和人生。不知我们是否属于“为赋新词强说愁”,但实实在在的未知、压抑、迷茫摆在我们面前。越过高考的门槛后,各自不知前路如何,将会去向何方。年轻的激情、好奇、创造性的思维在高考的指挥棒下都龟缩在常规的壳里,墨守成规才能避免成为被枪打的“出头鸟”。而因循旧制、在大众认可的规则里循规蹈矩地生活和思考就是对的吗?不是一再鼓励我们要独立思考吗?那独立思考导致的特立独行为什么又会被大众唾弃、打压和抵制呢?

探讨之后,剩下更多的迷茫和未知,只是压抑的心情会稍微好点。也许,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吧。我越来越讨厌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很累!想要改变,也只是想想,因为要改变真的好难。

前两天,看到王安忆在《独语》一书中对幸福的理解,虽都是平实的大白话,却如同我的嘴替,说进了心里。现摘抄如下,以时常提醒自己别在纷繁世事中迷失。

《关于幸福》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自己觉得幸福。

也许这只是一句人人皆知的落后了的大白话,而我却知道,有不少人,甚至很多人并非为了自己的感觉,而是为了他人的观瞻而建设自己的人生与生活。因而窥察别人的生活家庭,便成了我们生活的另一部分。我们的生活好像就是以这两个部分组成的:一是生活给人看;二是看别人生活。我们同情别人生活不幸而自觉着幸福,我们评价着别人的是非长短而深觉自己又高尚又美好。于是,我们也无法不提高了警惕地想到,人家将对我们的生活怎么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困扰,我们很沉重,无法轻装上阵。为了这个困扰和顾虑,我们自己的感觉反倒下降,反倒被我们自己忽略。我们心里充满了奇特的自尊和自卑。别人的目光对于我们是那么重要,使我们不安。如果得不到公众的承认与肯定,我们再幸福也不幸福了,我们再快乐也不快乐了。我们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幸福,我们的幸福无法由我们自己验明。我们被动地生活,寻找幸福,我们常常寻找不着,因为我们出发时就迷了路。

说得真好,人大多是追求幸福的,有些人寻而不得的原因是一开始找错了方向。

我也是希望能获得幸福的,只是骨子里我不相信它会降临在我身上。我不只是达不到别人的期待,我连自己的目标也无法达成。爸爸说:“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这不是他的要求,它已渐渐刻进我的骨子里,成了我的行为准则。现在,我只需要学习,不用做其他事,但就这一件事我却也做不好,心里时常生发出干点别的七七八八“杂事”的念头来。我终究是厌弃自己的,这样的我没有幸福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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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想告诉你:二十年后的你很幸福!你时刻发自内心能感受到幸福。

这幸福并非源于你拥有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而是来自内心的富足和自由、对自我的接纳和认可。虽然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会成为人建立自信的助力,但更强大的自信还需要不断修炼的坚定的内心支撑。

世事并无太大变化,但心态和观念变了便换了世界。

当年的你无法预知我现在的幸福,而又怎可得知我如今的所得与你当年的自我厌弃和坚持独立思考没有关系?每一份经历和磨难都会留下印记,是让它们开花结果还是让它们长成硬疖子疮疤,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庆幸你没有放弃。

人生只有一次,按自己所想的去生活,否则迟早会按生活的去想。知易行难,无论多难,努力迈出那一步,便离幸福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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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2000年11月3日……星期五……晴

从周二开始,陶然就总跑到我座位前问我有没有收到信,并焦虑地表示要是到今天还没收到就作废了。看他急吼吼又坐立不安的样子,我猜大概是他给我写信约了今天有啥事。如我所料,今天收到他的信,约晚上桥头见。信是用英文写的,不长,我英语也不好,仍看出了不少语法错误。借英语格式的幌子,信以“dear”开头,然后在该不该出现的地方它都到处乱窜。信里客气地说我不去也没关系。当然,我知道那只是客气的说法。我拒绝了他的邀约,他鼻子里挤出了声干笑,脸上是无尽的失望。

我知道他等今天等了几天,我也知道拒绝会让他和自己心里都空落落的,但我还是拒绝了。很多原因,除了想坚守那天的约定外,我也并不想东霞和艺婷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些许变化。可他却偏偏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总想闹腾得人尽皆知一样。

下午,我把前段时间收到的信收拾整理了一下,竟有厚厚一叠。一封一封看来,多少回忆又涌上心头:苏小鹏的话语或沉稳慎重,或平缓舒心,无论成绩有多少起伏,和同学有多少纠葛,她说起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小点子总是古灵精怪、风趣幽默,一会约着比拼竞赛成绩,一会又想出个背英语词典的点子,要与我一较高下;春生则总是通篇龙飞凤舞、文采飞扬地抒发他各种敏感又泛滥的情绪。无论信里写了什么,他们的信都是我的快乐之泉,不定期地带给我简单纯粹的快乐。除了他们,还有零星几封信是饼子和其他的初中、小学同学写来的。虽然内容大多是简单的问候和关心学习的客气,但看着信封上不同的寄信人的人名,心里仍是汩汩暖流涌动。这便是被记得和被需要的力量吧!

2000年11月11日……星期六……雪

今年的初雪在毫无预兆下降临了。先是细密冰晶似的小颗粒,在落下还未着地的瞬间就化了,让人恍惚觉得下的是雨吧,这世界它们未曾来过。渐渐地,它们的势力强大起来,颗粒越来越大,落下得也越来越密集,打在玻璃窗上、雨披上,沙沙作响。不知不觉,屋顶、雨棚、操场各处都罩上了一层迷蒙的磨砂白。雪片在未经意某个时刻,混杂的小冰晶的队伍里,也开始降落凡尘。就这么看它们无休止地飘啊,落啊,仿佛时间会停止,又仿佛一切没有尽头。

下午,老天也疯狂起来,满世界舞弄他的“破羽绒被”,让鹅毛雪片席卷万物,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弹棉花房里吹鼓风机的样子。课间的教室里也沸腾了。温柔如奚萍者,把手伸出窗外,接几片晶莹剔透的“六瓣花”在掌心慢慢感受。尚小庆和许瑞生则用纸从中折一道,自制个临时接雪器,接一些大片雪花,摊平倒在桌上,仔细观察其形状、结构、以及化了之后的印子,分析其中的关联。何斌、毛广海、莫凌波他们几个则从外面带了几个雪坨子到教室里打起了雪仗。随着拳头大小的雪球飞掷,笑骂声起伏不断。东霞拾起他们打雪仗的雪球,捏成个冰坨子,反复在有点冻疮的小手指上揉擦。还有人用打雪仗剩下的有限的雪捏雪人、雪猪的。所有人不是在与雪亲密接触,就是在谈论与雪有关的话题。似乎因雪的到来,每个人心底里“天性”的种子都开始生发,放飞自我,回到了纯真的童年。

看来,我们终究都还是一群孩子,内心并不成熟,都还没玩够。只是被那些有形无形的东西拘着,心态已拘出了苍老的假象。就像我们看见下雪,无论内心有多欣喜、有多少想与之亲密接触的冲动,可在课间会真正离开教室,到室外、到操场上去玩雪的人,终究是寥寥。看了太多书,以为自己已看破红尘、看透人间,人心已老,而这老去的心却从未年轻过,这苍老也并非成熟。这是怎样的一种可悲啊!

对于“玩”,大家也有好多种态度。艺婷和乐为常对我说:“你现在不玩,将来会后悔的!”的确,我承认:长大后不会有多少单纯意义上的“玩”,多是有目的有企图的社交,就像韩寒在《零下一度》里说的那样。我也喜欢玩,也想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玩,可“玩”之后是否会造成我无法承担的后果?我不得而知。我无法放纵自己,就像我时常回答艺婷和乐为的那样:“我现在玩了,现在就后悔了。我宁可将来后悔,也不愿现在后悔。”乐为每每听到我这么说,都对我的“无可救药”表现出极度的痛心疾首,而我对于他的反应也只好一笑了之。

晚自习前,电压不稳,启辉器启动不了灯管,电视却可以打开。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点着蜡烛看电视。蜡烛当然不是为看电视而点,那是几个勤奋的人在学习。而我们这些闲散懒惰的人则借着没有灯的由头,聚在电视前看欧阳震华和关咏荷演的《醉打金枝》。零星昏黄的烛光柔柔地,偶尔摇曳,在有限的范围内照亮一些轮廓,洒下几脸红晕。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写作业的写作业,看电视的看电视。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适惬意的氛围了,像烛光晚会,不,比那更美好!

陶然借着看电视的当口坐到我桌前,我把他前天送我的一个小物件还给他。那是个塑料瓶做的小鸡,样子可爱而精致。他有些不甘心地把小鸡推还给我道:“这是我做了三节课才做出来的!”

“所以,你才该好好留着它啊!”我不希望他把高考前仅剩的两百多天时间花在这些上面。

他还想继续推拉一回,见我执意不收,便拿起桌上的小鸡,负气奋力掷出窗外,恨恨地说道:“你不要,我留着也没意思!”然后起身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望向小鸡消失在窗外划出的无形弧线,我楞了一会,觉得好可惜。他三节课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消失了。待回过神来继续看电视,无意间瞥见他的目光穿过晃动的烛影正无比专注地望向我。腾地一下,我自觉满脸发烫,借着昏暗的环境掩护,我不得不转过脸继续“专注”地看电视,视线不敢有丝毫转移。

直到晚自习时间,电压仍无好转的迹象,还以为老师会散班子放学,不料老师却通知没蜡烛的同学去小卖部买蜡烛,晚自习照旧发卷子做题。莫凌波起身去小卖部,我、东霞和艺婷便都托他顺道给我们代买几根蜡烛。他拿着一大袋蜡烛红光满面地回来逐个分发,还每人附赠两颗话梅糖。

“现在老板都这么会做生意的吗?”东霞接过糖笑道。

“莫凌波是双子座的,将来会财运亨通!”艺婷习惯性地从星座命盘看人生运势。

“莫老板他们家是开皮蛋厂的,发得狠咧!”谭小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随意就揭了莫凌波的老底。借着发糖散播的善意,大家说笑一番后才进入自习做题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