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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新临江王,他的很多秘之操作,让项昌这位自诩聪明之人都大呼“看不懂”。比如眼下汉楚相争,谁都看得出两者必有一胜,那么作为一方诸侯只能择一而投。然而出乎全天下所有人的意料,新临江王共尉就偏偏选了第三条路,中立。
在前世历史,汉楚双方打得死去活来,脑浆子迸溅,临江王共尉愣是一直固守封国,推说耳聋眼瞎,缩头不动,两不相帮。待垓下一战大楚覆灭,大汉得有天下,按理说共尉应该识情识趣投诚汉营吧,那知再次出乎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这位临江王还是抱定老一套,固守封国,负隅顽抗,拒不投降。
对此刘邦自然不会惯着他,立即派遣大将靳歙率军将之一举荡平,共尉被活捉,押送到雒阳斩杀,至于王国内的柱国、大司马、大将军等等重将臣僚,全部俯首投降,无一殉国,甚至连给共尉收尸的都没有。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大将军黄极忠,投汉后,跟随刘邦平定韩王信、九江王英布,跟随周勃北征马邑、楼烦,逢战冲锋在前,力战不退,功勋卓著,最后被汉封为了邔侯。
由此可见共尉的中立之策,是如何不得人心。
回想着共尉的所作所为,让项昌不由想起了前世历史上朱元璋对张士诚的评价——器小!
朱元璋说张士诚骨子里就是个小商人,虽然占据富庶之地,但野心其实并不大,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这却是与当前的共尉高度重合。
项昌遥望着临江王国的方向,连连冷笑:共尉,这是乱世,人人都奋力挣命的乱世,不是让你关起门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小日子的太平盛世。何况而今你能够得以坐拥一地,安享富贵,根源来自于那儿?受我大楚之封,我大楚有难却龟缩不冒头,这等白眼狼的行径可是不可取。既然你不想体面,那本公子就亲自前来帮你体面。
“你说临江王国当前分成了三派,大将军黄极忠极力支持投汉,大柱国伯丕与你向来关系友好,有可能争取到我们大楚阵营,最得临江王信任的大司马樗里错则主张保持中立,汉楚两不相帮。那樗里错你可了解,有没有争取过来的可能?”项昌动问道。
周殷摇头:“那老贼是共尉新提拔的心腹臣僚,与我并无旧情。据我投放在江陵城内的探子,以及收买的临江王国臣僚的反馈,都说这老贼极为固执,不是言辞能够打动的,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项昌轻轻挥舞着马鞭,默然半响,冷声道:“两虎生死相博,一旁的野狗却保持中立,真不明白是谁给他们君臣的勇气?”
“临江王国大柱国伯丕,想要见见您。”周殷窥觑着项昌脸色道,心下却是颇为惭愧。
原先他口口声声对项昌说,伯丕是自己至交好友,在反秦时同归属项梁统御,情谊深厚,绝对能将之拉到大楚阵营。那知眼看要抵达临江王国了,多次传信给他,这老家伙瞻前顾后,顾虑重重,迟迟下不了投楚的决心。
项昌对此倒是颇为理解,点头悠然道:“人家这是想看看我父子值得不值得继续投资喽,也是人之常情,他想在何处会面?”
“那老家伙在江陵城外有一座庄园。”对项昌性情已然颇为了解的周殷,对伯丕推三阻四迟不决断的行径大为着急,而今见项昌答允,方暗松了口气。
不日后,一行人安然抵达临江王国边境。边境上有一支商队已经在等待了。一千骑军分出了一百精骑,改换衣甲,充作商队护卫骑兵跟随离去。
剩余九百骑军随后越过边境,进入临江王国疆域,向都城江陵城赶来。一路上一支支商队不断汇合过来,一千骑军就此不停分流。待最后一百骑兵与最后一支商队汇合,这一千骑军如同融入了大海的水滴,就此凭空消失不见了。
周殷作为旧楚之地首屈一指的大贵族,又被项羽任命为旧楚之地最高长官,手中掌控的力量堪称惊人。虽然叛汉复归于楚,在旧楚之地明面上的力量被吕泽给清扫一空,暗中却依旧有不小的力量可用,比如眼下的这些商队。
这些商队可都是真实存在的,归属于他周氏家族的偏支或者附庸,经年往来各地做生意。
在距离江陵城还有数十余里时,通往江陵的官道上,项昌与周殷所在的最后一支商队,忽然拐了一个弯,斜刺里向着一座绵延的小山走去。不多久有十数名骑兵迎来,引着车队循着蜿蜒的山路,最终抵达一座遮掩在重重古树中的庄园前。
出乎项昌与周殷意料的是,接待他们的居然是大柱国伯丕的长子与长女,年纪两旬左右的贵公子伯历,以及十五六岁模样、姿容绝色的贵女伯阎。
伯历显然知晓项昌与周殷身份,执礼甚恭,丝毫不敢怠慢,再三道歉,言说父亲在都城江陵被临江王临时征召问事,眼下正坐车紧急赶来。一边说着,额头一层细密汗珠渗了出来,神色间大感惶恐。
反倒是贵女伯阎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在旁边查漏补缺,礼数不失,期间甚至多次眼神直直逼视于他,毫不畏怯,极为大胆。
看着这两位贵公子与贵女,周殷面色沉了下来。
项昌不动声色,心下也是冷笑:这位伯丕柱国,是将自己这位大楚未来君王,当作来上赶着哀求的合作者了?
项昌可是堂堂大楚的长公子、后将军,这两个身份的任何一个,即使前往临江王国,也是足以让临江王这位一地诸侯亲自出城迎接的。而今来伯丕这位小小临江封国的小小柱国的庄园拜会,已经足够纡尊降贵,伯丕这位主人居然没有在庄园等候,居然刚自江陵往此地赶,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周殷眉尖一挑,勃然作色,就要张口怒斥,却被项昌摆手拦下。接下来在伯历公子与伯阎贵女的引导下,项昌来到了庄园深处的一座雅室。
项喜带着一干护卫骑兵衣不解甲,兵不离身,护持在雅室周围,确保项昌安全。至于马匹,则派遣出几名骑兵亲自去饮喂与看守。
将兄妹两人挥退,项昌见雅室内备有温汤,就解开衣甲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了一身衣袍,跪坐在软席上,一边拿起一卷帛书专注看起来,一边静静等待那位架子甚大的伯丕柱国的到来。
周殷被安顿在侧院一间雅室,距离项昌不近不远。相比于项昌骑兵护卫的如临大敌,他显得极为放松,解甲洗漱了一番后,躺在软榻上闭眼享受着侍女的按摩。只是脸上,阴郁之气一直不消。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衣袍华贵、气派甚大的臣僚匆匆走了进来。
约五旬左右年纪,身材中等,长有一张肥团团的白胖脸盘,一双细缝小眼不时有精光闪过,显得很有心机样子。
“哎呀呀,我来迟了。”此人自然就是临江王国大柱国伯丕,进门之后,热情的对周殷见礼。
周殷睁眼想要怒骂,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又闭上了眼,一副懒得多说什么的样子
伯丕与他熟不拘礼,知道他是怪责自己,讪笑两声,就想解释一番,那知周殷根本懒得听,让他立即前去拜见项昌。就在他离开时,周殷忽然睁开双眼,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丝不屑冷笑闪过。
伯丕来到正厅雅室前,对于雅室周围护卫的精壮过人的骑兵,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底掠过一丝忌惮。
待护卫骑兵通报后,得到允许,伯丕就缓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