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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点点头:“估计能拿不少,再怎么说也是救了他家少爷的命。”
“先看他们给多少,给少了你再提一提。”
王氏咯咯笑出声:“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以后咱家就可以傍着魏家了,这可是救命的恩情哩!只要咱们伸手要,他们好意思不给?”
禾草听罢看了看手里的碗,碗里还有半碗浑浊的汤,从台阶起身,走到王氏跟前,王氏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刚要开口问话,清水热汤兜头浇下。
禾草将汤泼到王氏头上,一转身又把汤碗扣到夏老大的头上,夫妻二人,一个淋了汤,一个扣了帽。
王氏的叫骂声来得有点迟,她没有立刻收拾禾草,因为要赶紧回房洗头脸,换衣裳。夏老大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还扣着老旧的瓷碗,碗底剩下的汤汁沿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划过男人凸起的腮帮子。
夏老大一声不言语,从头上拿下碗,抹了一把脸,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是这份平静才是最可怕的,男人从矮凳上站起身,一双大手揪住禾草的领口,把她从地面提起来,女孩双腿离地,扑腾了两下,一双眼如同小兽一般毫不惧怕地瞪回去。
即使她的脸憋胀充血,丝毫不甘示弱。
夏老大怔了怔,带着力道向前一掼,女孩儿小小的身子滚落到地面,右脸颊被粗糙的地面擦出血痕。
“你别再跟我犯邪,不是看在你还值几个钱的份上,一棍子打死你,剁了拌猪食。”
夏老大不像王氏那样喊叫,可他的话带着毒,真的能死人。
男人点了点桌面:“收了。”
禾草从地上爬起,一点也不觉得悲伤,面对这对夫妻她连恨都没有,这种人不值得浪费她的任何情绪。
“我是不会同你们去魏家的,别想拿我去讹钱。”
禾草见夏老大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棍,在手里翻看两眼,然后一手捉住棍子一端,从头劈出一片皮,在牙上剔了剔:“去不去可不由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
男人说罢出了院门。
次日,王氏带着禾草坐板车往镇上去。
板车上坐的都是同村人,眼睛不时往禾草脸上看去,其中一人问道:“小草儿,你的脸咋弄的,肿成这样?”
他们都知道这孩子的日子不好过,不过夏家夫妻有一点,就是平时再怎么苛责这孩子,不会破她的相,无非就是将养几年,养得白嫩些,卖给有钱人家当玩物儿。
其实在他们这里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也不止夏家这样,附近几个村也有,养女儿就是为了换钱。
王氏斜了那人一眼,嫌她多管闲事,那人便不说话了,车子就这么颠簸到了镇上。
王氏拉着禾草走到魏宅角门,把自家人救了魏家少爷一事说了,让他往里面通传。
门子听罢,让她们在外面等着。
门子寻到前院书房,见着来旺,问他:“旺儿,少爷在房内么?”
来旺无所事事地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那人:“少爷巡了几个庄子,才回来,被大爷叫了去,什么事,你同我说,等少爷过来,我转告。”
门子便把王氏的话述了一遍,来旺听罢,嗤了一声:“这是来要钱来了,行了,我会告诉少爷的。”
另一边的议事厅内,上首坐着一个鬓间微白的中年男子,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俊眉修眼十岁出头的少年。
“去几个庄子上看了,情况如何?”男人问道。
“只是巡看了一番,没什么问题。”
男人“嗯”了一声:“听说你掉水里了?”
少年脸色一红,有一丝的不自在:“谁那么多嘴多舌!”
男人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敢不和我说?你这脾气也得改一改,回来喝些热汤,注意别伤了风。”
魏泽点点头。
“行了,去看看你母亲。”
魏泽行礼退下,出了议事厅后,往内院行去,叫住一个丫鬟:“夫人呢?”
丫鬟屈膝回道:“回少爷的话,夫人在后面礼佛。”
“行了,去罢。”
“是。”丫鬟应声退下。
他的母亲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打他记事起,他就没怎么见她笑过,对他也是淡淡的,她花在佛经上的时间,比花在他这个儿子身上还多。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和他的母亲见不得光。
而他的生父并不是宅子里的这位,而是京都城的那位,那位从来不曾露面的大人。可那又怎么样,在他心里,他的父亲姓魏,不姓裴。
魏泽拾阶而上,进了自家佛堂。
妇人腰背挺直地跪于堂中,微阖着眼,手中拈着佛珠,口中念着佛语纶经,形成一种怪异的腔调。
妇人指尖的佛珠停止转动,空洞的唱调安静下来,丫鬟上前将她缓缓扶起。
“回来了?”
“是,孩儿给母亲带了些……”
周氏摇了摇手:“不必,你下去罢。”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换上无可挑剔的恭敬貌。
“是。”
少年从佛堂退出,在他走后,妇人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