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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过去二十八年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秦烽脑海中快速闪过。
爹娘，妹妹，白姐，蒹葭，凌玲，江念卿，周长路，徐天明……
死期将至，秦烽谈不上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还没来得及对爹娘尽孝，未竟的仕途，以及无法共度余生的爱人……
良久，秦烽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自己怎么哪都不疼，这心脏还越跳越有劲了呢？
他抬头看向李唐，只见对方反拿着杀猪刀，满脸似嘲弄又似悲哀的古怪笑容。
妈的，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大脑在极度惊恐下产生的错觉。
“呸！”
秦烽用力啐出一口浓痰，大骂道：“要杀要剐你给老子个痛快的，耍人玩算什么英雄好汉！”
“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玩，我是间谍啊，间谍是什么？那就是臭水沟里的蛆虫，肮脏，猥琐，一辈子见不得光……”李唐不气也不恼，边擦拭着脸上的秽物，边用最平静的语气自我嘲讽。
秦烽怔住了，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一个会自我批判的间谍，这特么也太奇怪了。
李唐不理会他的充满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别小看刚才那一招，多少刀架脖子上还敢骂娘的狠人，那一刀背下去，瘫的瘫软的软尿裤子的尿裤子，之前有个国安警察甚至跪在地上求我快救救他，哈哈，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于直面死亡的人，秦烽，你确实配得上一份功臣的身份。”
秦烽悚然一惊，根本不在意他恭维自己的事，急着问道：“你杀过国安警察？！”
“你问哪一个？”李唐一本正经的反问，那具略微有些伛偻的身体竟猛然间释放出尖刀般的锋利气场。
“你，你真是个魔鬼……”秦烽毕竟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对于间谍、特工这类人的认知完全来自影视作品，一时之间真的无法接受这血淋淋的现实。
李唐一脸冷笑：“谍报作战就是真实的战争，我和他们各为其主，他们想杀我，难道我杀不得他们？你这是什么愚蠢可笑的傻逼逻辑。”
秦烽又恨又气：“你少放屁，这里是龙国，你这个蛆虫来这里搞破坏就该被杀！”
李唐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随即却笑了出来：“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大陆人，老家东山省的，地地道道的龙国人。”
他最后那半句是用东山省的方言说的，极尽讽刺。
“怎么会……”秦烽一时失神。
李唐笑笑：“我二爷爷是国军，因为这层关系，我们家经历了无尽的折磨和伤痛，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在村里就低人一等，甚至连牲畜都不如，路上随随便便遇见个人都敢指着鼻子骂我爸妈狗特务，更别提我了，我在学校挨揍是应该的，就连老师都懒得管，哈哈哈。”
秦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无从反驳。
历史的一粒尘埃，落在某个家庭或个人身上，就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
像李唐这种情况，绝不只是个例。
“后来我高考考上大学，名额却被村长的儿子顶了，我爸一路告状无果，最后死在了来平京上访的高速公路上，肇事司机到现在都没抓到，不过无所谓，我已经把他宰了，连带着那村长一家。”李唐的语气极度平静，却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和仇恨。
秦烽彻底说不出话了。
“再后来，我来平京开出租车，见惯了人世冷暖，没几年的时间，境外方面找到了我，想要策反我，其实我根本没用他们策反，我当场就答应了，因为我终于找到一个能认同我接纳我的地方了，那一夜我连睡觉都是笑醒的，你能懂那种感觉吗？”李唐神经质般的问道。
秦烽咬咬牙：“李唐，如果你是想让我同情你，那你已经做到了，但如果你是想得到我的认同和理解，不可能。”
“谁需要你的认同和理解啊。”李唐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
秦烽火了：“那你跟我废什么话。”
“你听都听这么半天了，不妨再听听一会，很快就好了。”李唐搓搓手。
“呵呵，行，我就再听听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秦烽冷哼一声。
李唐重新蹲下，说道：“我当了十七年的间谍，从一个小角色混成了平京组的组长，最巅峰的时候手底下二十几号人，成功完成过上百次任务，奖金账户里的余额都八位数了，但这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在一个认同接纳我的地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原本我五年前就应该撤了，但我的上线一拖再拖，后来我明白了，其实我压根撤不了，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是龙国人，却为境外情报机构卖命，人不人鬼不鬼的……”
“哎呀你好他妈啰嗦啊！”秦烽突然破口大骂：“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子没心情跟你在这猜谜语！”
“抓我。”李唐一脸正色，扔掉了杀猪刀，伸出双手摆出束手就擒的姿势。
“啊？”秦烽瞪大了眼睛，这剧情也未免太他妈跳脱了吧。
李唐放下手：“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龙国国安部门做梦都想挖出来的那颗钉子，抓了我的功劳，绝对不比破获915案逊色，不到三十岁，两次个人一等功，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不对不对……”秦烽眉头紧皱：“在你抓住我之前，你和胡静怡还处心积虑的为那个国家级半导体项目谋划呢，这怎么突然就要自首了？这合理吗？”
“是胡静怡非要做那个项目的，因为上面答应我做完这次就真的可以退休了，她年轻嘛，又傻乎乎的，就信了，其实我早知道不可能的，做完了这次还有下次，只要没死没被抓，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安生日子的。”李唐一脸落寞的回答。
一时间，秦烽的大脑竟有些短路：“不是……”
李唐突然冒出一句：“她怀孕了。”
“孩子是你的？”秦烽震惊了，胡静怡的私生活那么混乱，你李唐都敢认。
“不知道。”李唐倒是洒脱。
“那跟你有鸡毛关系啊！”秦烽无语了。
“我们睡过……一次。”李唐罕见的有些脸红：“当初是我哄她做间谍的，所以我得对她负责，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了，但她和孩子还有机会活在阳光下。”
秦烽怔怔无语。
“秦烽，答应我，永远都不要让境外的人找到她和孩子，答应我！！”李唐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
秦烽心里卧了个大槽。
自己怎么跟一个境外的间谍头子演上托妻献子的戏码了。
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