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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娲皇鸾架自大罗天外天重返人间。
在看到自己雕像膝盖上边的诗文,摇摇头惋惜不已。
这羊脂玉雕琢的立身神像,本受夏商两朝千年香火供奉,集众生愿力为一体,如工匠融化金汁层层裱糊于上,本打算将它作为自己显圣人间的至臻金身。
却因帝辛子受之手,散了一丝气机,好似那瓷器出炉却胎体之中偶生裂缝,又似那白纸之上落了一块小小的墨渍,虽表面看去无伤大雅,但实际上已经败了品相。
拂袖之间,神像两旁手捧香炉的童子塑像生出感应,从这烟雾当中走出一对儿童男童女,此二精怪天长日久受香火熏染化形而成,只不过两者机缘又有所不同。
童女目光清明神态娇憨,而那童男则是差了诸多火候,灵智半开未开,目光偶有呆滞与那俗世痴儿无异。
童女生性伶俐聪慧,强拉身边痴呆的童男,双双跪倒在地:“恭迎大德天恩娲皇圣人回宫。”
娲皇双手抚在二人头顶:“今日有无辛勤修炼啊?”
而那童男则是一板一眼道:“启禀娘娘,今日我吃了两斤香灰呢,而姐姐却偷懒,只吃了······”
童女杏眼园瞪,捏紧粉拳,嘴唇开合几下无声恐吓童男。
童男看来没少挨打,挠了挠头,估摸是在如何考虑措辞,思虑半晌这才改口道:“姐姐修炼格外用心,今日也吃了两斤香灰。”
娲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不点破二人肤浅幼稚的把戏:“真的吗?这就很不错了啊!”
可似乎又想起什么,眉头颦蹙,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你们二人虽然化作人形,却始终不得人心之意,不能似那人族圣贤之辈,七窍玲珑一知百知,然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一步迈出已是我辈中人,翻江倒海驱星逐月无所不能!”
童男性子随和憨厚,并未察觉出娲皇言语之间的无奈,开口缓缓说道:“娘娘,那我和姐姐平日里多吃些香灰便是了!”
娲皇揉了揉童男柔顺的黑发,由衷生出慈爱之意,那张清冷的面容,顿时似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笑道:“傻孩子这可就不是多吃些香灰,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童女性情活泼,在娲皇臂弯之下仍是左盼右顾,视线一偏就见那门口站着一人,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笑个不停,一看就不似善良之辈。
娲皇早就知道此人行踪,将童男童女搀扶起来,对着门口蹲守已久的那人道了句:“进来吧!”
门外那人正是申公豹,得了准许迈入殿中,从怀里掏出一方锦盒:双手抱拳恭声道:“晚辈申公豹觐见娲皇!”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娲皇娘娘笑纳此物!”
童女接过锦盒,狠狠瞪了一眼申公豹,心中暗暗说道:“身形高挑挺拔,尤其是这一双眼睛,在这昏暗的大殿之中明亮可见,只是可惜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就这样白白许给了这个浪荡子!”
申公豹在那玄龟处自是执晚辈礼,可在一个童女跟前哪里肯吃半点亏?
当下也是心生调侃之意,见童女对自己目光隐有不善,亦是不甘示弱,借着机会狠狠剜了几眼那童女接过锦盒的小手。
啧啧,修长白皙,腕前一只翡翠手镯碧绿欲滴,却没有抢走侍女半点风采,反而在衬托之下更显气质空灵跳脱,怎一个赏心悦目形容得了?
只不过剩下那只手镯,怎么戴在那童男手中?目光呆滞傻呵呵的,像一个呆头鹅,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让人痛心疾首啊!
那童女心思单纯,哪能受得了申公豹这般不带分毫掩饰的眼神?
当即小脸粉红,一双柔荑恨不得缩回袖中,赶忙接过锦盒,轻啐一声扭头就跑!
娲皇摊开锦盒一看,正当中躺着一颗鸡子大小的夜明珠,在这油灯昏黄的光线衬托当中,散发出浅蓝色的光芒蔚然动人。
而这颗夜明珠,正是那追杀申公豹数千里的熊罴大妖的心头所好。
起初,申公豹想半蒙半骗诓来这颗夜明珠,结果并未奏效,索性潜伏整整两个月,待大雪封山估摸熊罴大妖冬眠入睡之后,悄悄潜入洞府从怀里偷来这颗夜明珠,没想到业务并不熟练惊醒了正主,被追杀万里路程,现在借花献佛送给了娲皇。
然而,娲皇又是何等神通?
心念一动便知这颗夜明珠的来历,顿时哭笑不得,于是出言调侃道:“为了这份礼物,花了两个多月的心思,你倒是有心了!”
见再一次被戳穿老底,申公豹站在原地极为尴尬,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这件事情:“娘娘说笑了,那熊罴精和我一见如故,在洞府之中把酒言欢数月之久,临行之时,把这夜明珠硬塞给了我。”
可这话一说完,申公豹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彻底露馅了。
果然娲皇莞尔一笑,二指捻着夜明珠俏皮道:“我可没说这些哦!”
老脸一红的申公豹讪讪笑道:“丢人丢到娘娘这里来了!”
见那恶人吃瘪,童女展颜一笑,随即收敛笑容,鼻子一皱吐出半截香舌,哼,气死你!
“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申公豹打心底里尊敬娲皇,可却丝毫不怕这俏皮的童女,清了清嗓子问道:“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啊!”
童女躲在娲皇身后,露出半张脸来:“哼,你送的东西人家才不喜欢呢!”
见童女上钩,申公豹伸手划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实话告诉你,像这样的夜明珠我还有很多,而娘娘手里的那颗,只是最小的而已。”
“真哒?”童女从娲皇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你没有骗我?”
申公豹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七颗八颗都不是问题!”
童女眼睛一亮:“好啊!”随即反应过来:“我才不要你这个坏人的东西呢!”
申公豹奸计得逞,顿时坏笑不已:“就当是,我提前预支给娘娘的聘礼如何?”
童女天真可爱,迷糊道:“聘礼,什么是聘礼?”
“笨!”一旁的童男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香灰:“就是等你长大了要当他老婆,天天给他洗臭袜子!”
“我才不要当你老婆,洗臭袜子呢!”童女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陪着娘娘!”
申公豹佯怒道:“那可不行,你都答应我了!”
“好了,你就不要调笑她了!”娲皇甜甜一笑,摊开手臂如母亲护子一般,将童女抱在怀中:“不哭啊,不让你嫁给她就是了!”
“姐姐你别哭,等我多吃些香灰,到时候变得和娘娘一样厉害,就帮你去报仇!”童男在旁边安慰道:“实在不行你就先嫁给我,我绝对不让你洗臭袜子!”
少女心思如天际浮云,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又在西,哪里又有什么规律可循?
只知道自己要么以后要给这申公豹洗臭袜子,要么以后嫁给这好似榆木疙瘩的弟弟,自己这一方简简单单藏匿着自己细腻小心思的世界,仿佛彻底崩塌,心里自是委屈万分。
一旁申公豹吸了吸鼻子,又挠挠头。
我怎么听着,好像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