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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其乐融融的晚宴,自傍晚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时分才堪堪作罢。
长兄姬考一一送别这群伶仃大醉的青年将领,并叮嘱后者,务必将那早就烂醉如泥的武吉,安全送回营帐当中这才作罢。
之后便是大喇叭副官搀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南宫适,大将军宝刀归鞘已近十年光景,常在梦中回到那令人怀念不已的沙场之上。
今朝得令大军开拔,如野马脱缰猛虎出笼,统帅大军自西秦雍州一路向北,如一柄钢刀直破北恒幽州境内。
再加,时常牵挂这个让自己不太省心的徒弟姬旦,行军打仗期间滴酒不沾的他,今晚竟在不知不觉间多喝了几盏酒水。
而姬旦吃饱喝足,正借着酒意,恨不得将整个人,全部挂在那只到自己肩头位置的小荷身上,然后将自己耷拉在后者肩膀上前的脑袋,不断朝下朝里嗅个不停,暗香盈袖沁人心脾。
姬考在膳厅门口作揖作别众人,只是在轮到姬旦之时,却暗示小荷稍等片刻。
待众人悉数离开返回自己的营帐之后,姬考看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姬旦:“四弟。”
见姬考已然识破自己的伪装,姬旦恋恋不舍的抬起闻香不止的狗鼻子,又狠狠嗅上几下,这才从小荷身上挪开。
不知道姬考葫芦里边到底卖的什么药,竟是直接屏退小荷还有自己的一众贴身护卫,只让他们远远坠在后边,这才与姬旦携手同游,一直出了军营范围,来到这荒原之上,寻了一块小草甸,这才停住脚步。
初秋,月朗星稀。
广袤无垠的荒原,在这好似剔骨尖刀般的夜风的侵扰下,如是一片起伏不定的墨海。
而远处的营帐,闪烁不定的光亮,就如同飘荡在墨海当中的宝石,璀璨而又动人。
站在草甸之上的姬考,将视线从远处的军营收回,然后放在草甸下方正在等候自己的小荷一群人身上,竟是没有来由的说了一句:“小荷,是个好姑娘!”
姬旦虽说酒量不错,商朝的酒水也远不如后世那般度数奇高,但也架不住酒桌上边,青年将领还有武吉这群人,如此热切的敬酒,此时也有了七八分醉意,但是提到小荷,瞬间便来了精神。
嘿,这大晚上的,你要跟我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当即拍了拍胸口,一脸自豪的看向不远处的小荷,眼底宠溺不已:“那是当然!”
姬考见状嘴角漾起笑容,从袖中掏出一方拳头大小,其通体造型为莲台,四周镌刻莲瓣四散开来,琉璃罩内寸长的火舌正徐徐燃烧。
姬旦接过油灯定睛一看,灯台底座当中的灯油几近干涸,正中心棉线四周,一抹猩红聚拢在成团经久不散。
“这是你的本命灯!”见姬旦投来诧异的目光,姬考解释道:“那根棉线当中穿插着你的头发,那灯油当中那团经久不散的猩红,正是当初采自你十指指缝当中的心头血。”
“大军开拔之前,奶奶太任将你的本命灯交托给了小荷,而不是我,起初还有些不理解。”姬考笑道:“只是,后来不得不感慨,老一辈看人的眼光何其毒辣!”
说着姬考又指了指灯台上边的细密纹路:“那是咱们父亲在奶奶的教导之下,将上古人皇伏羲的先天八卦,做进一步推演,得出的部分后天三十二卦象,之后就将其亲手刻在了上边。”
“这三十二道卦象,虽不甚完善,也没有先天八卦那般通天彻地的威能,但可在正午时分与夜半子时这两个时间点,通过烛影投射在卦象上的位置,来推算你的大致方向。”
姬旦仔细一瞧,果然那指甲大小的莲瓣上边,雕刻出细如牛毛般的层层繁密纹路。
那个曾当面质疑自己身份真伪,让自己一腔期望落空,自此之后再也没有称呼为“父亲”的西伯侯姬昌,竟会如此煞费苦心?
一时间,不敢相信的这个结果的姬旦,根据莲瓣上边镌刻的后天三十二卦与龟甲上边河图洛书残片进行对比。
当下心中五味杂陈。
这卦象纹路与先天八股师出同源,能够得到印证!
“所以,你们那天才能找到身陷重重包围的我?”姬旦问向姬考。
后者点了点头。
像是一根绷了很久很久的心弦,在偶然当中,毫无预兆的突然断裂。
留给人的只有一阵心酸和久久无言。
姬考自是不知自己弟弟与父亲二人那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也从中瞧出了些许复杂意味,当即又将话题重新带回小荷身上。
“那小妮子知道这盏命灯关系着你的安危,一天十二个时辰,无不悉心呵护。”姬考继续说道:“就怕这灯油耗尽心头血四散开来。”
“整体部队行军太过缓慢,而你的命灯火光越发黯淡,心急如焚的大将军南宫适只得抽调出整整上千骑兵充当殿前急行军,一路向北疾驰而去,进入北恒幽州境内之后,呵斥守城诸侯城门洞开不得阻拦,否则等大军一到,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姬考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小丫头以一女子娇柔之体,硬是跟上了大将军的步伐与节奏,在那颠簸的车厢当中吃尽了苦头,但却从未见她松开过你的命灯分毫!”
“对你可谓是情根深种,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说道这里姬考感慨道:“不然,那小丫头要是被别的男人勾搭走,那你不得心疼死!”
“谁敢!”在这酒意之下有些急了眼的姬旦咋咋呼呼道:“看我不打断他的三条腿!”
“打住打住!”姬考促狭道:“你以为别人都和咱俩一样,能有这等雄风?”
兄弟二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借着月光,二人攀谈许久。
从天南海北聊到家长里短。
在得知那三哥姬鲜,居然硬吊着一口气,从朝歌挨到了西秦雍州,而母亲太姒在看到已经只剩半口气,浑身消瘦到近乎脱相,只剩两个眼睛珠子还能转的宝贝儿子,直接泪洒当场。
而西伯侯姬昌念在他出使朝歌有功,之后更是在那拒神弩箭之下侥幸讨得一条性命之后,差点金口一开立地封侯!
那个曾经拖后腿拖到,把自己裤衩子都快扽到脚后跟的家伙,差点成了一方诸侯。
而自己的空头支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起实现。
听闻这个消息的姬旦,差点把鼻子都给气歪。
夜已深,酒意酣。
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竟将话题扯到了长兄姬考的身上。
喝醉了酒,连舌头都有些不太灵光的姬旦穷追不舍,简直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辜负过女孩子?
对此,姬考自是竭力否认,可言语之间结结巴巴笨拙掩饰的模样,已然出卖了他自己。
眼见长兄如此作态,愈发更加刺激姬旦心中的好奇。
最后在一连串喋喋不休的追问之下,姬考这才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嘿呀!
真是看不出来啊!
一时间,姬旦的吃瓜欲已经按捺不住。
“快说说,快说说嘛,咱们兄弟间,还有啥不能说的!”
而姬考却将视线投向比远方军营,还要更远的地方,沉默许久收回目光。
下定决心的他,语气幽幽不止。
这就是我今晚,要找你的理由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