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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无尘为何相擦净酒渍,刚收好帕子,身边就站下一人。他扭头看去,见是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要向他敬酒,便慌忙举过酒杯,饮尽杯中酒。
殷淮安一脸熟络的笑容,亲切地拍了拍段无尘,又拉着他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施施然回到座位上。
在身后目睹一切的殷文钊轻笑一声,压低嗓音戏谑道:“我的好侄儿,怎地成了最见不得光的偷儿了?”
殷淮安面无表情地将摸过来的帕子收好,又恨恨地饮了两杯酒,这才带着气回道:“一个书生,身上带着女子的罗帕还怎么‘一心只读圣贤书’?”
殷文钊憋笑,也不拆穿他。
廊下候着一行乐伎,太监拍了两下手,为首的乐师便带着众乐伎进到宴厅内,丝竹管弦乐起,殷文钊的心思也从殷淮安身上挪到乐师身上。
那乐师只浅浅往殷文钊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抱琴坐下,开始抚琴。
刚刚还百般聊赖的殷文钊顿时心绪复杂,女子那一眼,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带着记忆深处的清香凝望而来,让他心没由来的一紧。
似乎——是旧人。
殷文钊不禁冥思苦想,是在哪里见过女子。
正想着,胳膊被人碰了下,他扭头看去,殷淮安揉捏眉心,道:“叔叔,我得先回去了。”
殷文钊点点头,嘱咐他向圣上回过话再离席。殷淮安应了声,被搀扶着去请罪,他刚才心下不爽,酒喝得有些急,现下胃里有些难受。
回过话后,他没着急离开皇宫,而是在御花园一亭台下坐着稍微歇歇。
御花园百花盛开,很是好看,他虽然不喜这些,但见了此情此景,心情也是好的。
蓦地,他想起在王府见到的那些各色牡丹,暗自思忖,他的府中也得找个清凉地界做牡丹园。
只是日后待他府中有了牡丹园,如若没个真心喜欢和欣赏的人,怕也是浪费。
一声喟叹,想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慕容怀月,殷淮安就烦躁得厉害。
回到府中,他立刻着宣刈去负责牡丹园的事情,虽说爱惜牡丹的人尚不在府中,那他也得未雨绸缪不是?
因着胃里难受,他用过安神参汤后便歇下了,迷朦中,他在想,慕容怀月会不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最近这些时日,慕容怀月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梦中的怀月几乎没有笑过,有的只是哀伤落泪和木讷茫然。
不多时,再熟悉不过的女子果然翩然入梦,一身红裙,青丝凌乱,面色极其痛苦地倒在地上。
他在梦中看得很清楚,是自己,自己一脚将脆弱不堪的女子踹倒,而后用剑指着她。
殷淮安不想看到这些,挣扎着要醒过来,腕上一阵刺痛,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楼汛正在榻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深呼吸着平复下心情,殷淮安低头瞧了一眼右手腕上的红印,微微蹙眉。
不等他发问,楼汛低头回话道:“将军,您刚才梦魇了,属下没辙,就用板子压了一下您的腕上。”
殷淮安一颔首,挥手道:“拿安神茶来。”
楼汛迅速差人奉上茶点,待殷淮安气色好些,才回禀道:“将军,宫里传出话,秦国公在圣上面前参了您一本。”
殷淮安眼皮都没抬,冷笑道:“秦国公等到今天才参我,怎么?他是属王八的么?这么能憋。”
“那将军如何打算?现下研学殿宴席也散了,恐怕圣上很快就会宣您入宫了。”
殷淮安下榻更衣,沉声道:“我可等着呢。”
等了两日,圣上也没有因秦国公一事召他入宫,殷淮安立在书案前,暗自揣度圣上的心意。
片刻后,他懒得细想,在楼汛的陪同下去了军营。
近来军营事务繁多,殷文钊忙得头疼,见殷淮安来了,便说道:“你得替我去一趟扬州,将李成骆从扬州府衙大牢中救出。”
“李成骆?”殷淮安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我以前的部下,在扬州任职时得罪了一些权贵,被那些人设局困在牢里了。”
“那我怎么将人带回来?”
殷文钊抛过去一块儿令牌,头也不抬,道:“你直接问他们要人,有敢阻拦的就先斩后奏。”
殷淮安撇撇嘴,和楼汛回府中交代了些琐事,主仆二人便立时启程。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一路只在驿站稍作歇息,待马儿吃饱喝足便继续赶路,到了扬州后二人也不歇息,立刻去到府衙大牢。
谁成想,扬州官吏压根儿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哪怕殷淮安出示殷文钊的令牌也不管用。殷淮安本想动怒,却被楼汛拦下,主仆二人只得暂时回到酒肆再做打算。
殷淮安将令牌往方桌上一扔,不悦地看向楼汛:“为何拦我?”
“爷,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在府衙闹起来恐怕会伤着您,待稍微歇歇,入夜后让属下去处理便是。”
殷淮安一摁眉心:“恐怕他们会有防备。”
楼汛略一思索,说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咱把人带回去就行,至于扬州这边,不管闹出什么事自会有人善后。”
殷淮安扬眉等他下文。
“属下一会儿去扬州街头寻些乞儿,等入夜后在安排他们去府衙行事,到时候属下趁乱去大牢把人带出来就可以了。”
殷淮安有些乏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只能先同意楼汛所说。
他低头瞧着那块儿令牌,握在掌心无奈道:“出了京内,没人把我和叔叔放在眼中。”
楼汛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我资历尚浅,不被重视尚且能忍受,叔叔乃是大将军,位列武将之首,都被如此轻视,真是让人气恼。”
一顿,握着令牌的手骤然施力,他语气狠厉道:“得有更多的权势才行。”
楼汛对自家主子时不时的偏执劲儿已经习惯了,闻听此言,他垂首示意道:“属下誓死跟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