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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拿脏
姜绾上了姬家的船，船上的船工都紧盯着她和孟迟这两个不速之客。
吴世燊也跟了过来，从旁劝道：“二位若是想结识姬郝两家，不如回到府中，我给几位安排如何？”
“这船上都是粗鄙的莽人船工，船行多日味道也不太好，没得冲撞了二位，二位还是请上岸吧。”
姜绾只不理会他，在船上找着机巧蝴蝶的踪影。
她先前曾盘看过这个东西，虽接触的时间不长，空间里的追索不那么清晰，但可以肯定就在船上，她挨个从船工身边走过，从船尾走到船头，最后停在了一个厨娘身边。
跟船的厨娘是个老妪，腰背已经有些弓起来，抬起一双浑浊的老目疑惑地看着姜绾。
她和眼中带着恶意和防备的船工不同，眼眸里透着一丝丝慌乱和不安。
老妪搓了搓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张了张嘴不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不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不敢再与姜绾对视。
姜绾留意到这老妪，因她虽穿着肃国衣裳，但宽大不合身且是男子样式，样貌更不是肃国人而是大周人，老妪光着脚不穿鞋却不是一双常年站在甲板上的大脚，尤其是她的眼睛和手，那是一双常年熬灯拿针做绣活的眼睛和手。
她根本就不是常年在船上讨生活的人，出现在这肃国的船上太过突兀。
“老人家，你不是肃国人，怎不下船回家？”“啊？”
老妪似是听不清，她旁边的船工蛮横地上来推姜绾，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姜绾反扭折了船工的手，在他吱呀乱叫中继续问那老妪，“老人家，你是哪里人士，可要送你回你的家乡？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老妪听清了家人两个字，两行清泪从浑浊的眼眸中淌了下来。
她伸手比划着，说的是家乡话，姜绾听不懂。
孟迟道：“是岳州人。”
“岳州清乡豆麻子庄上的土家马坳里，她有一个儿子，出来赶赴科考不见了，她出来寻，走了很久没找着儿子，遇上了这艘船，他们说见过她儿子，让她在船上做饭，带她去见过她儿子的地方。”
“只是走了大半年了，还没到地方。”老妪着急地边比划着边说，姜绾原只觉她与这船上格格不入，故而才多留意了些，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故事在里头，她看着老妪，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身上可有什么印记或是好认的地方？既是进京赴考，一路凭路引进出城门，总会有记录，怎会寻到邵洲来，这里和涼京是全然相反的两个地方。”
老妪一听，脚下立即软倒，急得泪涕横流，孟迟叹道：“她一个乡野妇人，连她们镇上都没去过几回，怎知涼京在什么地方，要往哪里走。不过一路到了邵州来，也是老天不佑。”
“她那儿子，左耳朵的耳垂缺了个小角，是小时候贪玩从树上摔下来叫树杈划开的，算是个印记吧。”
姜绾蹲下身，把身上帕子给了老妪，“老人家，我让人送你返乡吧，再让人带你去县衙报案，要寻你儿子，你自己找是极难找着的。”
老妪抬起头，愣看着姜绾，她年纪大了，虽未出过远门，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消息，也早就觉出哪里不对了，只是这船上没有人帮她，她独自一人也没有其他办法。
半晌，她朝姜绾比划着，姜绾抬头看孟迟，孟迟道：“她说多谢女菩萨，不知有什么能帮得上你。”
姜绾比划了个蝴蝶飞舞的手势，问，“你可在船上见过蝴蝶？”
“不是真的蝴蝶，但和蝴蝶长得很像，翅膀上还有金色的粉末。”
她蝴蝶二字出口，吴世燊和船上的人都变了脸色，船工上来粗鲁地把她和老妪分开，对着老妪一通叽里呱啦说着，竟是和老妪方才相同的语音语调。
孟迟把那个船工转过来，“你是大周人，和这大娘是老乡？”
那船工黑着脸，被太阳晒得棕黑的脸衬得发红的眼睛愈加凶蛮，他拂开孟迟的手，“关你们什么事！滚下船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她是我同村的三婶娘，我们是亲戚，她要找谁我自会帮她，你们又是什么人，要抓蝴蝶去岸上，山野坡上玩儿去！别来这里耽搁我们开船！”
姬家船的船主和吴世燊站在一起，皱着眉看吴世燊，“吴家三爷，你带来的两位客人这是——”
姬家船主面色不悦，“我的船上何时轮到她一个女流之辈来指手画脚了，还要带人走？吴家三爷，这不地道吧。”
吴世燊尚未与人言明姜绾和孟迟的真实身份，也始终觉着不能随意把这事透露出去，此刻已是满额的汗，飞速看了一眼岸上的他大哥和知府等人，把姬家船主拉到了一旁。
“姬兄，此二人乃我府上贵客，您多担待。”吴世燊极力从中调和，不敢去劝姜绾，硬着头皮想要让姬家人妥协，“您看，她上船来找的东西，不就是您从我手里买的那一批货么，船上应当还有不少，您给她几只这事就算完了，过后我给您把银子抵扣出来，就当是我再买了回去，成不成？”
姬家人面露难色，嘴角颤了颤，“吴家三爷，你莫不是说的玩笑话吧，这机巧的东西，要带多少回去我这儿是有定数的，你也不是时时都有货，这一批还是赶了两月的工才交付给我，我给她几只，缺的那是银子的事？”
他二人的说话声音不小，姜绾听得分明，他两个你来我往推拉一番，最后当着她的面姬家勉为其难同意让出几只机巧蝴蝶，吴世燊来到姜绾面前，弯着腰道：“不知您喜欢吴家的小玩意儿，这匀出来几只您先拿去，待下一批做好了再送去工坊，您看——如何？”
姜绾看向吴世燊，原来这船上不知一只机巧蝴蝶，这本就是姬家来吴家采货用的船，难怪这两人这般有恃无恐，当着她的面也能泰然自若地装模作样。
这是笃定在一堆一模一样的机巧蝴蝶中，她断然找不出那只特别的了？
或者蝴蝶腹中的东西早就被他们都取走了，即便让她一个个选也挑不出个什么来。
“吴三爷好意心领了，这蝴蝶——”
姜绾话还没说完，那老妪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用吐字不清且腔调不准的官话问道：“你当真能帮我找着我儿子？”
姜绾回过头，对上老妪浑浊的双目，她拉着她的衣襟，缓缓从袖里拿出一只机巧蝴蝶，“你帮我找儿子，这个给你。”
“三婶娘！你——！”
先前的黑脸汉子撞上来要抢，姜绾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把蝴蝶拿在了手里，机巧弹开，从蝴蝶腹部掉出一张竹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