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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以为,东林掌门为何要夺取北冥门主带回来的古尸,明明论价值,古尸根本不值一提,若非强取豪夺,北冥门主也不在乎少一件战利品?”
林岚声音微哑,在陆初瑞未曾注意到的时刻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在他看来,魔修与仙修不过是修炼法门的差别,本身皆是武修,陆初瑞虽然强大,但他是一个讲理的武修,这也是他敢再找上此人的缘由。
陆初瑞本不想接话,可见林岚偏生要等他回答的模样,仍是没按捺下好奇:“……为何?”
“为了一种名为极冥的异花。”
陆初瑞不耐地皱眉,“你想说什么?”
“徐若清说我是罕见的极冥之体,最适合培育极冥花,”林岚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压低的眼帘在眸中打下一片深沉的阴影,“那日我的确回了东林,可身为魔修又弑杀同门,陆师兄以为东林会怎么做,徐若清会怎么做?”
东林自然不会放过叛徒,可徐若清又岂会白白杀了一个培育极冥花的母体,陆初瑞明白林岚的言外之意,可身边之人接连的背叛,他已经不愿再相信任何苍白无力的言语,“……纵然你们救我,我也没必要帮助你们。”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就差将“恩将仇报”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了,虽然还真没什么恩,可这时自然要给咬死了。林岚眼神一变,笑容狠戾,“陆师兄被誉为北冥第二,为何还会被门人所害?”
这个少年莫非妄图以他那点派不上任何用途的微末修为作为筹码?陆初瑞失笑摇头,“害我的人未必是门人。”
“是与不是,师兄心里自然清楚。”
陆初瑞自然知道害他之人是谁,可他没必要告诉林岚,只听他一字一顿道:“你所说的,我一概不信!”
林岚微怔,似乎没感受到来自颈间致命的危险,不过刹那,脖颈处传来的窒息又迫使他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嗓音微哑,“我修为低微,的确很难帮上师兄什么忙,说到底,我也只想拜入北冥寻求一个庇护而已。”
他垂落眼眸,不在乎陆初瑞还扼着他的咽喉,轻轻解开了衣襟,他分明感受到,颈上的那只手僵硬了这么一下,而他的轻笑也由声带清晰地传递给了陆初瑞,顿时换来对方一道冰冷的目光。
陆初瑞不曾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只见林岚解开的衣襟下,在心口处有一幽蓝图纹,伞形花序顶生,花瓣反卷如龙爪,不用细探,陆初瑞也能感受到此花寒气深重,若是长久为此寒浸润,迟早毁了根基,而无论仙修还是魔修,一旦被毁了根基,根本无可修炼,纵使再过天才寻觅到了另辟蹊径的修炼之法,他们一生的成就也只能止步在一境的巅峰。
一旁的红烛亦是看出了些什么,神色讶然,林岚今日所说,就算是为了进入北冥怕也是少有虚言,却不知这些后果,那个站在东林巅峰的人,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陆师兄如今可知我为何修了魔,可知我为何叛了东林,可敢信了我?”
少年不变的笑言拉回了陆初瑞震惊的心神,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人士,与他们口中声声讨伐的魔有何差别,同是武修罢了。陆初瑞松开了手,林岚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间,陆初瑞身形一晃,骤然消失在了原地,红烛心头一紧,可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躲避,不过刹那之间,两道身影再度于她视野里清晰,林岚背对着她,为了赶上陆初瑞的速度,他的衣袍再度染上了他自己的血,昏晓出刀的瞬间,摄魂之术同时借昏晓而出,陆初瑞一时不察,待清醒之时,唯有以掌接下了昏晓的锋刃。
猩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滑落,陆初瑞神色冷漠,“许久不见,你进步不小。”
林岚同样微沉了目光,唇角却扬起一个又贼又贱的笑容,“她可是我的人。”
“你的女人?”陆初瑞眉梢一挑。
林岚:“……”
红烛:“……”
“不过这不是我可以放过她的理由。”陆初瑞脚步微退,再度模糊了身影。
“我可以看到灵力甚至仙魂,想来能帮上师兄一些……忙。”
陆初瑞漆黑的指尖停在了林岚的颈侧,红烛被林岚突兀地按在了怀里,浑身僵硬。
“……”
林岚不悦两个呆若木鸡的人,偏过目光看着陆初瑞,露齿一笑,“陆师兄,其实你也不是非杀我们二人不可,我们想投诚北冥,你若信得过我们,便让我们入,若你信不过,大不了各走一边,就当我们信错了人,白白救了你一命,徒劳地来这危机四伏的浮云谷走了一遭,平添了许多生死危险罢了。”
红烛:“……”就冲你这不要脸的模样,我真不想成为你的人。
陆初瑞:“……”这是挟恩图报?
陆初瑞收敛了魔息,转身向洞穴外而去,漠然道:“我帮你们这一次算是还了救我一命的恩情,不需要你们再插手我的事情,从今往后,我们便互不相欠了。”
林岚一下子喜笑颜开,赶紧追了上去,“好!”既然去了北冥,不抱紧这座靠山他就不姓林!
红烛:“……”救?我们似乎只是把人搬到了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吧?
……
“少主,我们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当第二批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一位男子向湖边坐着的青年执礼,他们二人都穿着北冥宗袍,可男子的神色却极为恭顺,哪怕湖边的青年只是背对着他。
湖畔清幽,空气里弥漫着湖水干净清冽的味道,混着淡淡微苦的草木清香,这一方天地在这片土地上宛若一个世外桃源,男子久久等不到青年的回复,不觉微微抬了头,一身玄衣的青年放荡不羁地坐于湖畔,执了鱼竿的一手搁在屈起的膝上,头上歪斜地带着一个斗笠,斗笠下露出他没有束好而歪歪扭扭有些凌乱的长发。
“少主……”
“吵什么吵,”青年扔下总是毫无动静的鱼竿,一把扯下斗笠,不耐地回过头来,清俊的脸上眉心紧锁,“鱼都被你吓跑了,怎么,在你看来一个陆初瑞比本少主的鱼还重要?”
青年的尾音微微扬起,吓得男子原本就放轻了的呼吸都是一滞,不过青年今日的心情似乎是不差,丢开了鱼竿斗笠,倒有了几分北冥门人的风采,而慵懒随性的姿态和一笑间露出的虎牙,又给他平添了几许邪气,男子微微有了几分胆气,又道:“少主,那陆初瑞之事……”
青年扬眉,“我之前是怎么吩咐的?”
男子垂落了目光额上已见了冷汗,道:“属下和陆初瑞,从即日起,永远消失一个。”
“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嘛,”青年边走边掸着衣摆上的尘土,经过男子身边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枚小小的虎牙灿烂一笑,“在他回来前,你还有补救的机会,要是这次再错失良机……我想你还是自裁会轻松点。”青年弯起了眸子,丝毫不曾在意男子煞白了的脸色。
“少……少主……”
男子再次忍不住开口求情,可青年晃荡着走得头也不回,早已离去。
……我和鱼,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