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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叮铃……”
不知沉睡了多久，薛洛被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唤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灵真道人曾说过，若是成功逆转时空，或许会如同这一世一般，从呱呱坠地重活一遍；也可能会回溯到某一个时间点，然后再次与李玄然相遇。
若是无力回天，那万事万物会保持原状。如此，他会将李玄然带走，了却他的这一场因果。
她急忙环顾四周，湖绿色纱帘随风飘舞，靠窗的桌几上，自己不久前看的书，还纹丝不动地放在原地。自己常用的白瓷茶盏，仍静静地伫立在书册的旁边。
这还是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洛然居。
一切，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她穿戴整齐后，默默从衣挂上取下那件墨黑色的大氅。大氅还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仿佛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她走进了曾经在二人大婚之日被凿出一个大洞的书房。
书房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可书桌前，那个抬首对自己露出璀璨笑颜的人，不在了。
是自己的心不够诚吗？还是自己许的愿，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还是，这一世的一切，本就是他用性命换来的，因此，自己根本就没有与轮回做交换的资格……
她无知无觉地坐了一会儿，而后推开了房门。
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刺眼到惹人生厌。她绕着洛然居走了一圈，侍卫们均如往常一般向她行礼问好，似是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李玄然。管事的见了薛洛，倒是提了一句，“杨司马一大早出了门，说是去置办年货了。”
薛洛这才想起，没几日就是新年了。
夏秋两季的那几个月里，李玄然苦求自己回王府，说他孤苦寂寞、彻夜难眠。如今轮到自己，才体会到他那时痛彻心扉的滋味。
只是，这样孤寂的日子，自己一个人还要体会很久，很久。
她的眼眶酸涩的厉害，可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觉得偌大的王府如同密闭的牢笼，让自己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与管事知会了一声，便独自一人朝东市去了。
应是快到新年的缘故，东市上人流如织，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不小心撞到了旁人的身上。她抬起头，是一脸意外的殷华晏。
自合力扳倒王丛远后，二人就没有再见过。
殷华晏曾听斩雪透露，李玄然突发急症，很快就陷入昏迷、人事不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府对外封锁了消息。如今见薛洛孤身一人、神情迷惘，他便明白了一切。
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他又岂会不知？可与她客套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字字诚恳，“游历四方，是你的愿望，更是我的期许。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天涯海角。”
他想了想，又宽慰道，“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别太难过。”
薛洛深深地看过去，洒脱不羁、热烈不拘的世子，如今竟也露出了与李玄然相似的神情。
可那只是相似罢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
时间，也不会冲淡他赋予自己的一切。
见她迟迟不表态，殷华晏却突然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放弃了，还是释然了。爽朗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你不必怕我难堪，我尊重你的选择。”
薛洛对他报之感激一笑，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相向而行。
不知不觉间，薛洛走到了织云坊门前。
她还记得，第一次为李玄然挑选衣料的时候，自己无意间吐露了心声。那也是第一次李玄然对自己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那一刹那，绚丽多彩的布匹齐齐失色，而自己也羞红了脸。
“姑娘！”
方娘子的呼唤唤回了她的神志，转过脸，眼前是一匹海棠红的织锦。方娘子并不知永乐王府内的剧变，只热情地朝着她介绍着，“这是从江南采买的，前几日才到！赵姑娘托人吩咐了，一定要为您留着。这颜色鲜亮，最是适合新年！”
薛洛轻轻抚摸着布匹，半晌后点了点头，“包上吧。”
一旁的玉露上前，麻利地为她包上布匹，叽叽喳喳得像枝头的喜鹊，“姑娘，汇福楼出了新式点心，长兴还没见过呢！听客人们说，滋味极好，您今日不如也带点儿回去？”
李玄然和自己一样，也是爱吃点心的。
“好。”
她抱着布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汇福楼。汇福楼新辟了一个售卖点心的窗口，面前已排起了长队。她想了想，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他虽然吃不到了，可还有掠羽和汀兰他们。大家吃上了，也算替他品尝了吧。
“后面的不要排了啊，没了！”
听跑堂的这么一吆喝，排队的众人急了起来，纷纷朝窗口挤去。薛洛被众人冲得七荤八素，无奈之下，只好瞅准了空隙，从人堆里钻了出去。
看着窗口的人逐渐散去，她的心头涌上一阵失落。
薛洛在原地怔愣了半晌，转身欲走之际，一笼热气腾腾的点心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洛儿，我买到了，你要不要尝尝？”
薛洛蓦地抬头，那张魂牵梦萦又耀眼夺目的笑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身着那套自己最熟悉的锦葵红袍衫，外披一件银灰狐裘，金色的阳光如同神灵的笔触，把他勾勒得梦幻而美好。
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万籁俱寂之中，她听到了他稳健而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听过的，人世间最动人心弦的音乐。
她捏起一个点心，轻轻咬了一小口。糖汁很甜，甜到了她的心里，却又化作了她眼角的热泪。
李玄然伸手为她拭去眼泪，笑意格外温柔，“还是洛儿了得，所以，上天不敢不把我全须全尾地还回来。”
薛洛踮起脚尖，将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到他的嘴边。她偏了偏头，“夫君，待会儿回家，我为你作画。你想让我画点儿什么？”
“嗯……那绘一张纸笺，就绘庭前那株石榴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