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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担了东宫侍读的名声,只怕早已沦落为西屏郡世族里的笑话,何敢找他的不痛快?
秦无疏饮下一口玉檀春,微微眯了眯眼睛,指着地上精巧的竹篾鸟笼:
“裴大人,我是在救你,你知道这笼子里的东西,是谁的吗?”
裴琉不服气:“谁的?”
秦无疏道:“三殿下的。”
“……”
秦无疏摇了摇头,眼神中划过一丝怜悯:“你惨咯。”
裴琉先是一惊,后又怒目圆睁,驳道:“宫里挂的各色鸟笼,哪个不是镶金嵌玉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竹篾编笼,你以为你唬得了我?”
幽风拂拂,秦无疏跳下花树,那颤颤巍巍结出小小一朵娇蕊的海棠花,浇落在他绸黑如墨的发顶。
在明丽的雪影,朦胧的烛火,两下辉映下,竟是那般明光迤逦,动人心魄。
“三殿下行事,可曾按过章法吗?”
陆衍的心尖儿,犹如被毛绒绒的猫爪,轻轻撩拨了一下,又或许是池水幽冷,才叫他颤了一颤。
秦无疏,这个名字,他记得的。
那年他不过十岁,母亲为他和阿云裁制了两套新年的冬衣,尺寸却叫绸缎铺的掌柜拿反了。
按他身量所裁制的冬衣,是一套赤红色轻纱的蝴蝶花纹曲裾裙,外头是同色的斜领短袍,端庄大气,似临凡的仙子。
阿云那一套,却是一件清爽利落的云纹锦袍。
阿云自是穿的理直气壮,可惜了他,为衬那身端庄大气的袍服,还被迫被娘亲辫了一环双髻,涂了厚厚的胭脂在双颊上。
他思及往事,沉下眼眸。
他既选了这条路,哪怕是将自己的尊严,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脚底下,碾碎了,他也觉得无碍。
可时隔多年相见,他狼狈的摔进一片池泥之中,满面污浊,残损破败。
而他光辉耀目,神采飞扬。
他无端端觉得,自己倒真不如一头淹死在这池子里算了。
而那双粲然光华的星眸,冲自己瞧了过来。
秦无疏也认出他了。
同样的漫天飞雪,同样的漫天花树下,一人倚枝头,一低高仰头。
陆衍霎时间心跳如鼓,垂下头去,躲了即将两两相接的视线。
躲在不远处看戏的宋兰亭,蓦然被点了名,也知再藏也是无用,飘飘然踱步而来。
宋兰亭挑了挑眉头,在池子前停下,朝着陆衍看去。
因双腿残废,他只能在地上滚爬来去,衣衫沾了尘泥,十指也爬满血污,手掌里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又因在池子里滚过数遍,那袍子湿淋淋的,沾了好些飘萍浮藻,又被池下的尖锐铁锁,划破了下摆,正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
曾经一袭春衫,遗世独立,春风拂绿,纵马疾蹄,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满身狂傲的少年郎。
如今不过是个断了腿的废人,残而破败,憨傻难言,人人可欺,人人厌憎。
深宫幽禁五载的凄苦冷淡,竟与之相比,都有些微不足道了。
他心头倏然漫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转而由哀渐怒,他低眸,平静唤道:
“裴琉。”
裴琉一惊,冷汗渐深,他只见那笼子只以竹篾编造,并非造办处的手艺,只以为是宫人消遣时的玩物。
竟未曾注意,宫中还有个无法无天,万事从不讲章法的三殿下。
莫说是以竹篾编笼,这般自损身份的事,只怕是将这宫中湘竹尽数拔了,煮了,烧了,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瞧此情状,怕是又要寻他的错处了。
他僵了僵,拱手作礼:“三殿下。”
宋兰亭唇边扯起一抹冷笑:“今日不用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