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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以前,朱婆子肯定会心疼的搂住自家夫人,轻声安慰她,可是现在,看着她卖惨扮柔弱,一把年纪行将就木,却哭哭啼啼,只觉得憎恶,觉得恶心。
可她知道现在撕破脸,对她没好处。
也明白陈氏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就是想跟以前一样,让她心疼她,让她继续无怨无悔的替她卖命。
所以,即便心里再恶心,再反胃,朱婆子还是强忍着,跟以前一样,上前搂住陈氏,轻声敷衍安慰,“我的小姐,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我,我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我从没受过这样的罪,差一点就被砍头,人首分离,都怪那崔瑶,那个毒妇,她杀了那个孽种,还陷害我,想让我当替死鬼,杀千刀的…”
陈氏还是一如既往,只要对她不利,就会遭受她的破口大骂。
只是才短短几天,陈氏口里的孽种,就从木婉云,变成了木尘,朱婆子一时间还是有些恍惚。
可陈氏显然觉得还不够,骂完崔瑶,又紧跟着骂了木婉云,把她明明能救她,却眼睁睁看着她这个亲生母亲去死说了一遍,免不了又问够了祖宗十八代,还有她的儿女,当听到陈氏诅咒木婉云不得好死,死了下地狱,所生的孩子,男子世代行乞,女子世代做娼妇,朱婆子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只是,趴在朱婆子肩头的陈氏,并没有发现。
没听到朱婆子像过去一样温声细语的安抚,顺着她的话,跟她一起骂,陈氏虽然略微有些不满,可这显然无法让她闭上嘴巴。
她真是憋了太久了。
虽然这些天,她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可是那都是对着空气,如今,终于有人听她骂,她自然是要骂个痛快。
不知骂了多久,最后她又骂到了大理寺,虽然大理寺后来为她查明真相,把她无罪释放,还给她送钱,还把朱婆子送回来,可她也不感激,甚至怨恨他们没第一时间就查出真凶来,让她在大理寺遭了罪。
朱婆子听着,脸上的嘲讽险些压不住,如果陈氏留神,肯定会发现。
只是这会儿,陈氏所有的心思,都在要骂个捅快诅咒这些对她不起的人上。
一直到骂到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她才消停下来。
看着朱婆子脸上已经微微干涸的血迹,她眼神微微有些不自然,可很快就眨巴了下眼睛恢复正常,甚至拔高声音怒斥,“你也是,也不躲着点,那个,还不赶紧去擦擦,血呼啦差的,我看着眼睛疼…“
陈氏说着,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顿时嘴巴一扁,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冲朱婆子抱怨,“我饿了,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说着,她咂摸了下干涩的嘴,冲朱婆子道,“你还有私房钱吗?”
说着,还带着一点撒娇和不满的语气,“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没吃好,你去给我买我最爱吃的那家…”
不等陈氏报完菜名,朱婆子已经拉下脸,直接呛回道,“夫人,老奴早就身无分文了,若是有,当初也不会被卖…”
说着,她冷着脸,不再去看陈氏。
陈氏却似乎并不相信,还埋怨,“你,你少糊弄我,当初我可没亏待你,怎么,现在连你也欺负我不成?”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可听她这般不要脸,还理直气壮,朱婆子还是气的心口作疼。
可这次,她没惯着她,直接冷声道,“如果夫人觉得是欺负那就是欺负吧,还有,夫人当初待我是不薄,可是我攒的那些银子,最后兜兜转转全都花在夫人身上了,说起来,咱们也两不相欠了…”
“你?!”
大概是没想到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仆,竟然会对自己甩脸子,陈氏又气又急,声音都尖锐了几分,“老货,现在连你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说着,她随手拿起身边能拿的一切东西,尽数朝朱婆子身上砸去。
朱婆子躲闪避开,陈氏看她还敢躲,更是气的胸口吭哧起伏。
又是一连串的问候怒骂。
朱婆子全程站的僵直,脸色冰冷。
许是也察觉朱婆子跟以前的不同,陈氏心里微微一顿,随即又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呢喃,什么把她从村子里带出来一类的话。
朱婆子本不想提的,都是陈年旧事,可这会儿,见对方还想仗着旧事拿捏自己,也忍不住想问一问。
“夫人,当年,你说跟我情同姐妹,不舍得跟我分开,所以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城里,撺掇我卖身给你做奴婢,还说,只是名为奴婢,实际还是姐妹…“
“对,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吗?当年那个贱人还在的时候,府里日子何其风光,就连你,不都有几个丫头伺候,怎么?如今我落魄了,你也敢跟我拿乔了?”
不等朱婆子说完,陈氏就理直气壮的拔高声音,似乎终于找到了站住脚的理由。
朱婆子都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可却没有跟过去一样被她蒙蔽,到底等她说累了,才语气清冷又说下去,“对,我承认,那些年,我也过了几年风光日子,可是夫人,谁家大户人家的管家婆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再说,就算那个时候,你凡是有个头疼脑热,肩酸腿疼,不都是让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你?!“
“那,那还不是因为我信任你?”
说到这里,陈氏微微有些不太自然,可语气还是惯常的理直气壮,只是心里也不禁诧异,这婆子该不会是怀疑什么吧?
“好,你说是,便是吧。”
朱婆子有些有气无力,对于陈氏的狡辩,她现在看的清楚,也不盼着她能说公道话,可是憋了许久的话,还是想一吐为快。
“我要说的是,你曾经答应过,等我到了及笄,就放我回去成亲,可后来你却捏着我的卖身文书不放,非让我和你一起进京,你可还记得…”
“奥,你原来是因为这个,怎么?还惦记着那个人?”
陈氏似乎是回过味来了,记忆也跟着回去儿时住了几年的村子,那时候,她和朱翠红,还有一个叫岑锐的一起长大,岑锐是村子里郎中的儿子,那种小地方,郎中可是倍受尊重,从小学医术,将来也要做大夫的岑锐也是人们眼里追捧的香饽饽,何况,岑锐本身也长的文质彬彬,一身月白色长袍,看着就跟村子里灰头土脸还流鼻涕的土孩子不一样。
那时候,陈氏也是众多喜欢岑锐的女孩子里的一个,可惜,她没有朱翠红命好,朱家人救过岑锐爷爷的命,两家约定好等岑锐和朱翠红大了,就让二人成亲。
自从知道心心念念的岑小郎君将来要娶各方面都不如她的朱翠红之后,陈氏就嫉妒的发狂,更让她抓狂的是,她的父亲竟然还被朱翠红的父亲处处压一头。
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直到死,朱翠红那个愚蠢的父亲,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想起旧事,陈氏尘封的记忆似乎一下子都回来了一些。
看朱婆子的眼神,也透着一些鄙夷,语气也是十足轻蔑,“愚蠢,就算当年你嫁给了他,又能有什么好,男人哪儿有几个好的?就连…”
说起木蔺,陈氏心里宛若被刀子狠狠剜下了一块,脸上都带着一点狰狞,却又像是不愿意多说,岔开话题,“再说,当年你和他虽然有婚约,可是你们并没多少感情…“
听到陈氏这话,朱婆子眼底掠过一丝寒光,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那是你以为,你遇人不淑,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
“你?!你…”
本就沉浸在被人辜负里的陈氏,顿时觉得心神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从小陪着她的朱婆子,用力捂着心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