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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沈钰知道他还活着后并没有在继续找过他,原以为他跟沈钰会这样一直平平静静,或是吵吵闹闹的生活下去,而晏听只会成为过去时。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再一次出现,而且是以晏氏,晏听这个身份出现,比起寒川他更害怕晏听。
寒川可以是他的好友,徒弟也行,而自己是他的堂弟,亲弟。可晏听不同,他认为晏听在沈钰眼里是超越了亲情,跨越了姓氏额外存在的弟弟。所以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真的是晏听的替代品,也害怕晏听的出现会再一次将自己的亲哥夺走,所以哪怕是再无理,他也只能毅然决然的站在沈钰身边。
毕竟沈钰不受任何人约束,他是自由的,而且很早之前他就同自己说过,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当一位无拘无束,闲散自在的散修。他想去云游四海,想替父亲走完他没走过的路,所以他保不齐真的会因为晏听而离开无师之巅,离开自己。
所以他要打他沈骏也要跟着打,他要骂他沈骏也要跟着骂,他必须让晏听跟沈钰明白,自己才是沈钰的亲兄弟,是无可替代的至亲兄弟!
“沈公子要打,在下自然没有怨言”,晏听恭顺的说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切以公子们的心情为主,若沈公子还未解气的话,也可以杀了在下。”
这一“杀”字,像是化作了一支剑羽,朝着沈钰的心脏射了过去,一剑穿过,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黑洞,此刻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
沈钰蓦地睁大了双眸,瞳孔骤缩。
“尘儿生性善良,定然做不出这种事”,沈承运怕此事闹大,立马扬起一个笑脸,解释道:“他打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小兄弟千万别忘心里去,还有其他门派的人等着安排吧?你说的房间在哪?我们自己去就行,你先去忙吧。”
“其他门派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晏听转换了语气,他垂下眼帘侧过身子,对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诸位请随我来。”
几人跟随着晏听,来到所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后晏听就走了,沈承运从来都不会过问沈钰的私事,他瞧见氛围不对,便也找了个理由去了其他门派的房间。
整个房间如今就只剩下的兄弟俩沉默的坐着,沈骏也实在是坐立难安,但他又不敢离开,于是便只能强迫自己开口:“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想与你相认。”
“你听到了吗?”沈钰呆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海景,平淡的说道:“他这些年在十二屿当下人,似乎过得并不好。”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就连细微的绒毛被赋予了光芒后,也变得清晰可见。沈骏瞧见他的嘴角依旧有些肿,顿时便有些心慌,也特别后悔从前对他拳脚相向。
“可他看上去是心甘情愿的”,沈骏不禁蹙起眉头,轻声道:“在不好过如今也得到了晏这个姓氏了,想来日后会慢慢变好的。”
外姓门生的日子向来都不会好过,除非他们自身实力非凡,或者是能得到派中位高权重者,亦或是宗主的信任。而十二屿是大派,从衣着上看晏听应该是跟着晏涛的,能得到他的信任,晏听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难怪翻遍了金川跟阳城都找不到这个人,沈钰根本就没把他跟修真界联想到一起,毕竟那时的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一无修为根基,二无父无母,沈钰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会投靠到十二屿这种大派里。
“如果”,沈钰眼帘微颤,无神的喃喃道:“如果当初我在努力一点,把他带回无师之巅,他如今会不会好过一些?”
沈骏:“………”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看着窗外海天一线的风景,变化无常的云层,原该是海风清爽,心旷神怡。可此刻两人都各怀心事,愁肠百结。
“是他自己不愿意”,沈骏绞尽脑汁的想要改变他的想法,解释道:“他知道你在无师之巅,也知道你是大公子,明明他有无数种选择,明明只需要动动手写封信。以你的性子来看,只要你知道他还活着,哪怕是天涯海角你都一定会将他带回来。但他没有,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好过也好,不好过也罢,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涧渂”,沈钰突然缓缓回过头来,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就是特讨人厌,让人感到没有安全感。总是无所事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种……讨厌的人?”
沈骏愣住了,眸光微微闪烁,唇瓣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看着沈钰的眼尾渐渐泛红,眼眶也逐渐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在我眼里你很好,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你生性善良,善待他人,我很庆幸有你这么个哥哥……我……”
话还没说完,沈钰就垂下眼帘,无力的摇了摇头。
“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无师之巅上下”,沈骏开始着急了,变得语无伦次:“你,你问问我爹,我娘,甚至……甚至是寒川,还有吴齐,莫凡他们,他,他们都觉得你很好,我也是,我……”
“别说了”,沈钰突然站了起来。
沈骏立马拉住了他的手腕,仰头问道:“你,你要去哪?”
“好闷”,沈钰眼里闪烁着隐忍的微光,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出去甲板上透透气。”
“你要去找他是不是?”沈骏不情愿的蹙起眉头,捏着他的手腕也不自觉的开始用力,似是哀求,又像是命令,沉声道:“别去了行吗?如今他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你。”
“我不找他”,沈钰看向他,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温声道:“确实太闷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我早就答应过你不找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闻言沈骏只能卸下了手上所有的力气,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拂掉,随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沈钰走了出去。
“砰”一声,门被合上,只留下沈骏一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
沈钰到底是不是去找晏听其实自己根本就管不着,他要真的想去,哪怕是把他胳膊跟腿都砍了,爬他也能爬着去。
他只是觉得不甘心,也不理解,如今寒川已经跟他和好如初了,而自己也并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在制止他跟任何人往来,这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他只不过是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共同在外流浪过一段时间,无名无姓的一位同伴罢了,甚至是你漫长人生里的一位过客而已,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
沈钰确实没打算去找他,但他确确实实认为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导致晏听不肯信任自己,故而选择投靠了十二屿,在这里任劳任怨,做着他人的下属,仆从。
他来到船尾的甲板上,来到船边靠着,感受着阳光倾洒在身上所带来的温热,享受着海风轻抚过脸颊所带来的凉爽。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瞬息万变的云层,还有偶然飞过的海鸥。
他觉得他这一生非常的失败,他不是一位孝顺的儿子,也不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哥哥,更不是一位称职的师尊。无力感充斥着他的胸腔,回顾起自己这前半生,他只觉得非常的落寞。
为了弥补前面在外流浪时的遗憾,他什么都学,什么都会,可却什么都不是最好,也什么都做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他给自己的评价。
别说阿听了,就连他自己都非常的不信任自己,自己都不想要一个如自己这般的儿子,哥哥,师尊,亦或是夫君。
沈承运还老爱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成个屁,心仪个屁,这样的自己,谁都配不上,谁他都不配,他又怎么敢去喜欢,去追求,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够去成为人家下半生的依靠?
他也想不明白,这样的自己,沈承运到底是怎么放心让他来辅佐沈骏的?
沈钰无力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糟糕透了,他握起拳头,最后又“砰”的一声,一拳砸在了围栏上。
“哥。”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沈钰猛的一怔,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是我”,那个声音又说。
他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僵硬木讷的转过身去。只见晏听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站在自己面前。他眸光微微闪烁,嘴角比刚才还要肿,但是血迹已经被擦掉了,他缓缓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他眼里像是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可这其中又掺夹了难过,失望,以及不舍,总之就是非常复杂,以至于沈钰根本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见他不说话,晏听又说:“好久不见。”
沈钰感觉胸腔里被那个“杀”字射穿的洞此刻在隐隐作痛,痛得他不自觉的蹙起眉头,淡声提醒道:“我不是你哥。”
“你不要我了吗?”泪水溢出眼眶,隐藏在宽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带着些质问的语气,晏听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