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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景奂一听要核对花名册顿时冷汗直冒,有些尴尬道:“那大人最好有个准备,卫所之中,多有空缺。”
于非自然知道如今这卫所吃空饷是司空见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叹了口气道:“本官自然知道,只管下去办就是了。”
见钦差大人都如此说了,温景奂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卫所人员下去通知了。
于非出了卫所,在当地驿站凑合了一夜,翌日就带着夜翎卫早早的来到卫所校场,到了辰时,卫所将士也到齐了。
望着队形歪歪扭扭,如同保安大队似的卫所官兵,于非一时无语。
目测了一下场中官兵,勉强算是两千人,还多是上了年纪的,不由皱眉问:“就这么点人?”
他早就看过乾朝大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卫所五千六百人,下设五个千户,每个千户管着一千多人,又分设多个百户、总旗、小旗等,而现在场上最多一千多人,少的也太离谱了。
由于冯庶失踪,卫所仅剩四名千户,温景奂有些尴尬的站在于非身边道:“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卫所压力大,卫所官兵多有遁走,能剩下这些,已经算多的了。”
“行吧……叫到名字的上前来。”于非心中一叹,只能接受现状。
由夜翎卫分设的几个核对点开始同时展开工作。
于非低头看了一眼花名册喊道:“李嗣!李嗣上前来。”
片刻之后一个老头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大,大人,我就是……”
于非上下打量老头一眼,只见其人皮肤黝黑松弛,脸上还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须发花白,两鬓甚至能隐约见到老年斑。
于非低头看了一眼资料,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李嗣?二十五岁?”
“没错大人,我就是李嗣。”
“这就不是你!”
“是我大人。”
于非被气笑了,板着脸道:“你当这军棍是摆着好看的吗?念你一把年纪,暂且先不用刑,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是李嗣吗?”
老头脸上现出挣扎之色,于非见有松动的迹象连忙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个年纪要是挨上一军棍,还有没有命都难说。”
老汉看了放在一旁的军棍一眼,突然哀叹一声蹲到地上哭道:“大人呐,小老儿也是没法子啊。”
“俺们这些军户世代为军,全指着那一百多斤粮食过活,小老儿当兵那会还好些,这庄稼地也够种,虽说粮税一年比一年高,无非就是辛苦些,还是能负担的起的,可随着那天杀的鞑子南下后,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老汉坐到地上哭了起来,于非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叹了口气让夜翎卫搬来长凳,让老头坐下。
那老汉一时受宠若惊,道了声谢,抹着眼泪道:“鞑子南下后,一下子从北边来了许多人,这庄稼地就不够用了,但这粮税非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小老儿的大儿子就是被活活累死的,如今就剩一个小儿子,今年也都二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来,若是还在卫所做事,那小老儿可就要绝后了,没法子,只好让他去外边另谋出路,由小老儿代为补缺,想着能领个饷,可谁知这军饷也发不下来,小老儿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饷银是什么样了……”
老人的话听的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于非心中暗叹一声,他亲自倒了杯水递给那老汉道:“老人家莫要难过,回去以后,大可告诉你那儿子,从今往后,田地有的种,军饷也定会按时发放,本官可以保证。”
老人一听这话,慌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于非把老人扶起来:“行了,你回去吧。”
目送老人离开后,于非心情沉重,他现在也只敢承诺有地种,有饷银了,至于欠下的军饷,他目前也没什么法子,没办法,他这次南下,朝廷并没给他多少公款,就算想发饷也没钱。
如今大乾这个烂摊子是急需土地改革的,但他现在可不敢碰,各方利益牵扯太广,历史上只要触及土地改革的官员就没几个善终的,就算想改革,也得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来。
再次坐回桌案前,喊了下一个人的名字,继续核对名册。
时至午时,才总算是核对完成。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核对结果还是有些出乎于非预料。
原本应该五千六百人的花名册仅有一千六百零四人,其余全部空缺,这还不算,其中有六百多人是家中亲属冒名顶替,其余要么是年纪太大,要么是腿脚不便的,剩下的就是些兵油子,一副惫懒的样子,毫无战斗力,也怪不得能被百名倭寇攻破城池。
于非心中暗叹,如今这状况,想要改善,只能先把这些逃跑的卫所官兵召回才能进行了。
他合上花名册,对温景奂和另外三个千户道:“回去后张贴告示,言明只要在两个月以内返回卫所的,皆赦其无罪,并重新丈量土地,往后的饷银绝不欠发。若是规定时间没回来,全部以玩忽职守,怯战、畏战论处。”
温景奂等人纷纷抱拳称是。
等把告示张贴出去之后,于非便起身离开柳州。
柳州位置属于内陆,并没有倭寇作乱,再加上卫所逃兵回来需要时间,就算呆在这里也只是干瞪眼,还不如返回金陵。
刚回到琵琶小筑,就有夜翎卫禀报,说江南布政使在外求见。
于非也正想和这位布政使谈谈,就让他进了琵琶小筑。
刚见到于非,王元武就一脸关切的快步走到跟前问道:“听说大人去了柳州?没事吧?”
于非点点头,示意王元武落座:“是去了一趟柳州,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王元武一愣,忙问:“大人此话何意?”
于非轻叹一声:“韩子民死了。”说完,暗自打量王元武的神色。
王元武瞳孔微缩,震惊道:“怎么可能?半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死了?”
“韩子民是在自己家中被大火烧死的,据他母亲说,韩子民死之前曾和一个名叫冯庶的属下喝过酒,而那名叫冯庶的已经不知所踪。”
王元武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是这冯庶杀了韩子民?”
于非点头:“有这个可能,已经让当地县衙发布了海捕文书,王大人也注意一下金陵近日有无冯庶的踪迹。”
王元武忙抱拳保证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就加大金陵往来流民的审查力度。”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大人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于非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听下人禀报说王大人找本官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