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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声怒吼不止,仿若癫狂:“你不知廉耻!我要自杀!自杀!”
李淑心中暗自反驳:“你闭嘴!此刻我才是李淑!”
杨文和心中大骂:“混账东西,你小子不是说谁都不愿娶吗?你他娘的这是谁都不放过呀!老子送你的黄玉万福生辰佩都送给人家了,如今人来你老子这索要名分!你当真嫌你老子命长不成?”
事已至此,杨文和亦无法再佯装不知,和颜悦色道:“兰陵快些起身吧!”
李淑温婉起身,而后立在一旁,静候杨文和发问。心中却与自己暗自争辩:“我早便说过,若非我取走杨炯之玉佩,左相岂会这般轻易认下咱?你便是愚笨,若不是我及时掌身,你便是一只待宰羔羊,任人欺负还一无所获!”
“你简直毫无廉耻!你…… 你……!我李淑的名节全被你毁了!” 言罢,呜呜呜的哭声在脑海中回荡不绝。
李淑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哭个屁!再哭我便向左相讨要相府少夫人之位!待时闹得天下皆知,羞死你!”
脑中哭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杨文和见李淑一言不发地静候自己言语,暗忖这混小子招惹的姑娘怎么都这般难缠,自己率先开口定然落了下风,可又不能不言语,李淑既是公主,又是晚辈,如今更是与自己儿子纠葛不清,若是欺侮于她,实非他杨文和所能为。
想到此处,杨文和轻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而后询问道:“兰陵呀!你与那混小子是如何相识的?我记得你们在长安并无交集才是。”
李淑蛾眉微蹙,双手忸怩地缠在一起,吞吞吐吐地将那日白马寺之事道出,其中诸多细节自是不便提及,只言是杨炯欺侮了自己,自己哭泣良久云云。
杨文和越听越怒,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茶杯叮当作响:“混账!当真是混账!连老子都敢欺瞒,简直是无法无天!”
李淑恭敬行礼,低声道:“是我自愿的!”
杨文和气恼不已,暗自咒骂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何种孽障,生了个儿子好不容易不再流连青楼,刚刚闯出些许名头,本以为这小子已然转了性子,长大成人。岂料竟是在此处等着老子,青楼是不去了,招惹公主却是毫不含糊,这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想逼你老子造反不成?
抬头看去,见李淑眉若远黛,双眸似蒙尘之星子,虽透着疲惫,却仍倔强地闪烁着幽光。琼鼻秀挺,唇敷浅红却难掩惨白之色。一袭月白绫罗长裙曳地,贵气四溢,却又有一股弱柳扶风之态,可见这姑娘亦是个倔强之人。三千青丝如瀑,仅用一支羊脂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楚楚之姿,想来一夜修整亦未能尽扫昨日之疲态。
杨文和喟然一叹,知晓李淑不会无故前来寻自己,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悠悠道:“兰陵,你是个聪慧女子,有何想说,有所欲求,但言无妨!”
李淑沉默良久,眼眸之中寒芒乍现,而后取出从田震手中所得青龙佩,轻轻置于杨文和面前。
杨文和瞳孔骤缩,震惊道:“此佩从何而来?”
“扬州庄宅使田震,他有个徒弟叫二狗,与太子同岁!” 李淑轻声细语,语气毫无波澜。
李淑见杨文和沉默不语,继续道:“弟弟自出生之日起,便备受万千宠爱。父皇更是为其取名李栊,可见当时父皇已然有了决断,这青龙佩本是父皇赠给我弟弟的天子信物,如今却在一个内侍手中寻得,兰陵实是不解。”
杨文和长叹一声,幽幽道:“你等之名,早已昭示答案。大华水德,皇子皇女皆为水部,唯独那孩子是木部。此为何意?水生木也,青龙所在之处,阳气生发之地,东方青龙皆属木,遇水则万物生发,国家昌盛。栊者,栅栏之意,阻水入天。奈何栅栏太小,实难阻挡那滔滔洪水!”
李淑闻言一怔:“如此说来,这些皆是皇后所为?”
杨文和先是点头,而后摇头:“陛下当年操之过急,万千宠爱集于一个初生婴儿之身,皇后怎会甘心?齐王又怎会坐以待毙?开皇元年你已记事,大抵知晓老齐王谋反之事。”
“兰陵记得!偷龙转凤,被我母后察觉,继而父皇知晓,齐王一族身死,据说我弟弟便是那时殒命,那这二狗又是何人?” 李淑满脸疑惑。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索此事!我与老齐王忘年相交,对其颇为了解,他决然不会制定这般漏洞百出的计划,此人向来自负且心思缜密,怎会在如此大事上犯糊涂?今日,你携此青龙佩前来,我才恍然大悟其中真正缘由。”
李淑恭敬行礼:“还请为兰陵解惑!”
杨文和起身,沉默半晌,凝重道:“且站在当时老齐王之立场思索。彼时皇帝只差明言立你弟弟为太子,那你母后无论如何皆会成为皇后。老齐王与你们兰陵萧氏不同,他们乃是前梁宗室,靠着背叛才获取如今之地位,若无皇后之位,便意味着日后所生之子大概率难成太子,更难登上皇位。那他们岂有生路?后退会遭前梁遗老遗少追杀,前进则毫无希望,你若是老齐王,又会如何抉择?”
“这便是他谋反的缘由?” 李淑仍是不解。
“往昔我亦这般认为!如今结合我所知之一切,方才明白老齐王之魄力!以身入局,舍己屠栊,携所有皇帝忌惮的宗室谋反,事败自尽,为皇后太子扫清前路,辟一片净土!当真是豪杰之士!”
李淑闻言,震惊得久久难以言语,诧异道:“如此说来,皇后与老齐王根本未曾决裂!这皆是他们之谋划?”
“瞧瞧如今皇后之权势便可知晓大概,老齐王带走的皆是本就心思浮躁、心怀鬼胎的前梁宗室,保住的却是代王这般忠心的实权人物,皇后多年筹谋,如今宗室尾大不掉,可见其目光之深远!” 杨文和赞叹不已。
“我父皇难道一无所知?他可是当年最为清楚此事之人。” 李淑满心疑惑。
“当年诛杀老齐王之时!我便在场!老齐王亲手杀了你弟弟,而后自刎于君前。当时确实未曾发现青龙佩,为此陛下还遣内卫寻觅许久,如今你将其置于我面前,着实令我胆寒!”
李淑沉默良久,猜测道:“有无可能,老齐王所杀并非我弟弟?”
杨文沉默良久,而后道:“往昔你若这般言说,我定然不信。如今想来,你母亲或许真有法子将你弟弟送出皇宫,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为何这青龙佩会在宸妃的母族老家扬州出现!”
“可既然我母亲已然送出弟弟!为何还会病忧思病故?” 李淑急切问道。
杨文和摇头,长叹一声:“你母亲乃是死于千机毒!”
“什么?不可能!老宫人皆言我母亲是因病而逝!怎会是千机毒?” 李淑瞳孔剧震,连声质问。
“这些年,皇后之人一直在江南暗中谋划,江南七路之上,上自布政使起,中至州府官员,下至县衙小吏,皆有宗室之人渗入。起初我以为皇后是在布局江南,如今想来,这些宗室之人大多充任税官与户吏,看来皇后已经知晓了内情。”
“如此说来,二狗便是我弟弟?皇后一直在寻觅他?”
杨文和摇头,肯定道:“你弟弟早已殒命于开皇元年,不论二狗是真是假,此刻他都必须是假!”
李淑闻言,恨声道:“我父皇当真对此一无所知?”
“傻孩子!大华立国方才几年?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周边敌国虎视眈眈,百年世家谁无保命手段?” 杨文和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淑沉默良久,眸中光芒闪烁不定,而后蓦地跪倒在地。
只见她抽出发簪,一头乌发如墨般散开,利落地盘了一个新妇发髻,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兰陵萧氏李淑,拜见公公!”
杨文和眉头紧皱,面无表情道:“我相府与皇后宗室关系匪浅!不会助你!”
李淑抬眸,眼中泪光盈盈,委屈道:“那为何还告知我这些?”
“让你认清现实!莫要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 杨文和冷言说道。
“我不!母仇未报,我心难安!”
“出去!欲报仇便自行前去,莫要连累我杨家。”
李淑银牙紧咬,串串珠泪簌簌而落,她缓缓起身,莲步移出书房,继而在门口处盈盈拜倒,娇声高呼:“儿媳此生既入杨家之门,生则为杨家人,死亦作杨家鬼,此志不渝!”
杨文和怒发冲冠,猛地将书房门重重关上。
俄顷,屋内便传来他那雷霆震怒之骂声:“孽子!老夫这次非打死你个混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