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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龙涎香浓得呛人,邹怀安跪在九级玉阶下,听着自己的心跳与铜漏滴水声渐渐重合。
鎏金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能看见刘掣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螭吻正张着血盆大口。
“好个忠肝义胆的礼部尚书!”
刘掣突然抓起案上青玉镇纸砸下来,碎在邹怀安膝前三寸处,飞溅的玉碴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线。
“让你拖延三日,你倒好,连十二个时辰都撑不住!”
邹怀安以额触地,冷汗浸透了孔雀补子:“臣罪该万死!实在是那顾思远”
他余光瞥见邓弘文立在殿角阴影里,蟒袍上的江崖海水纹在穿堂风中起伏。
“那庸医被楚人拿住贪赃铁证,竟将陛下装病之事和盘托出”
“好个和盘托出!”
刘掣怒极反笑,起身时腰间玉带撞得御案砰砰作响。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场,顾思远捧着参汤谄媚的模样,当时怎么就信了这个见钱眼开的废物?
邓弘文适时上前半步,玉笏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外臣邓弘文,恭祝陛下圣安。”
他刻意加重"圣安"二字,抬眼时正撞上刘掣阴鸷的目光。
刘掣盯着这个楚臣,忽然想起去年秋狝时遇见的白额虎。
那畜生前爪伏地作恭顺状,尾巴却在草丛里绷成铁棍——就像此刻邓弘文低垂的眉眼,温润皮囊下藏着淬毒的獠牙。
“有话就说。”
刘掣重新落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龙椅扶手,金丝楠木发出的闷响,恰似催战鼓点。
“魏国司马逸已吞并燕州七郡,其铁骑距大汉雁门关不过三百里。”
邓弘文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地图:“这是上月刚绘制的布防图,陛下请看”
“楚宁小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掣突然冷笑打断:“你们与周朝女帝眉来眼去要抗秦,又怕朕助秦断你后路,这才急着让朕对付司马逸——当朕是你们楚人的棋子么?”
殿内烛火猛地一晃,邓弘文面上笑容未变,握着玉笏的指节却已发白。
他能听见殿外羽林卫铁甲相撞的声响,像极了那日楚军在魏国山谷遭遇的伏击,当时汉军本该在辰时合围,却直到日落西山才姗姗来迟。
“去年青州之约,你楚军为何迟到三个时辰?”
刘掣突然倾身向前,玄色广袖扫落案头奏折:“因为你们早与司马逸暗通款曲!用朕数万将士的命换兖州全郡,好买卖啊!”
邓弘文深吸一口气,紫宸殿四角的青铜仙鹤灯吐出袅袅青烟,将刘掣狰狞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忽然注意到御案左侧摆着个玉雕战车,轮毂上还沾着朱砂——那是汉军大败之日刘掣亲手砸碎的象征物。
“楚愿归还兖州。”
邓弘文突然开口,他看见邹怀安猛地抬头,刘掣敲击扶手的指尖也顿在半空。
死寂中,檐角铁马叮咚作响。
刘掣喉结滚动,想起兖州盐铁之利,想起那些在魏国边城战死的汉家儿郎。
兖州乃是司马逸的退路,若是能得到此州,汉军等于将司马逸夹在了中间。
今后集中兵力,可一鼓作气拿下司马逸占据的三州。
到那时,汉军将占据大半的魏国。
看来这次楚宁为了对付秦国,确实舍得下本钱。
不过,光是这些还无法打动他。
他要让楚宁感到痛!
但他很快压下眼底的波动,抓起玉雕战车把玩:“再加五百具百炼钢弩,三百万石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