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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吏走后,大厅陷入安静。
陆天明说了一会话,好像脑袋清醒了,托腮闭目,也不想与众人说话。
韩爌朝程启南甩甩头,示意他提醒一下了。
老头无奈轻咳一声,“天明,反贼围杀你不成,这才刺杀藩王,妄图把你困在潞安府,但你一开始就没插手,若强行离开也说得通,那这样一来,刺杀就不是孤立事件,他们在潞安府还有其他动作针对你。”
有道理,自己的安全是个漏洞,把亲藩干趴下,废了沈王的介质属性,没道理‘反贼’不对钦差动手。
自己没有丝毫问题,那过几天就会引起怀疑。
“以诸位看,流贼准备做什么?强攻平阳府城乃流贼明牌,很多人都猜到了。”
冯铨趁机摇摇手,“天明,这逻辑不对,流贼的目标还是你,杀了你他们才有活动空间,曹文诏没有你支持,完全没有大范围行动能力,每到一处都得联系地方官找粮食,还得巡抚派属官协调,只这一项,就消耗掉他大量精力。”
“若高迎祥一直盯着我,那他也太烂了,此人没这么简单。曹文诏到河南运粮,骑军在潞安府,我若到平阳府城,先得南去泽州府绕行八百里,且那里也不好走,半个月内流贼非常安全,但高迎祥也不可能立刻组织流贼冲出大山,所以这个时间缝隙对双方都不存在。”
“天明还是没听明白,平阳府城陷落,流贼粮食充足,回陕北转一圈,瞬间又是二十万。”
“冯先生在与我谈军事问题?”
“没错,剿匪就是军事。”
“哈哈哈~那倒也是,我明白了,流贼还是会围攻潞安府,不会超过十天。”
陆天明不等他们开口,对董成虎道,“把辽西骑军二百人分一队,去襄垣、屯留、沁源的乡野转转,遇敌不必撵杀,查探消息为重。”
董成虎去传令,陆天明托腮推演谁会来佯攻潞安府,孙传庭突然开口道,“陆大人,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潞安府并非佯攻。
流贼在平阳府和潞安府之间广阔的太岳山区,二十万人也能藏下,流贼若想成事,必须让大军顾此失彼。
原本现在是进攻平阳府的最佳时间,但他去围杀您浪费了宝贵的半个月。
您去防御平阳府,那潞安府就会陷落,留下防御潞安府,平阳府富庶的河谷就会被劫掠,分开防御,那就两头都不沾。
总之我们缺乏兵力,只有骑军不行,会被大山拖跨,需要调晋中的边军到平阳府守城。”
真想给孙传庭鼓掌,他们绕来绕去,孙传庭一句话解释的清清楚楚。
韩爌审视孙传庭片刻,考虑是不是让他到陕西做个参政或按察使。
陆天明也没有矫情,当即拿炭笔写了一封调令,直接令许鼎臣带五千边军到平阳府、调宋裕本五千新军跟随守城。
用印后交给校尉,吩咐他们出一队信使送到省府。
一万人暂时没用,步卒到平阳至少需要半个月。
但他们得动起来,给高迎祥一种固守两府、专心战事的假象,他会抓紧时间行事,抽调泽州府流贼进一步聚集。
到时候‘战区’空间随之压缩,才能找到他的破绽,不能光靠骑军兜圈圈,这八千人累死也抓不完流贼。
众人安静等他下令完毕,陆天明轻咳一声,开始谈大事,对孙膛道,“孙知府,潞安府每年药材一共出货量有多少?”
他问了个偏门问题,孙膛一时间无法回答,犹豫片刻才不确定道,“朝廷没有商税…下官属实没有统计,据说三十万两。”
“据说?据谁说?是从百姓手里收到价值三十万两的药材,还是卖出去的价格,或者是到大城最终的出售价格?”
孙膛更加答不上来了,脸色涨红,非常尴尬,他又不敢胡扯,程启南这时插嘴解围,“从百姓手里每年大约收到二十万两左右,大城最终的出售价格大概在三十万两。”
“老大人所言属实吗?”
“差不多!”
陆天明沉重摇摇头,“晚辈认为您差很多,光党参一项每年就有十万两,晚辈这一路走来,柴胡、黄芩、沙参、红参、丹参、三七、连翘、太行雪莲、远志等等,路上就看到不下五十种常见药材,武乡百姓农闲也采药补贴家用,但药材收货商很少,甚至是固定药材商,他们把价格压的很低,一斤干柴胡竟然只给200个铜板,您知道吗?”
怎么突然说到这事上了,程启南也没觉得难为情,“天明想说什么?”
“晚辈是大夫。”
“你想在潞安府开商号,专职收药材?”
陆天明翻了个白眼,坐直正儿八经说他的生意布局,
“天下药材分十处,辽东关药、河南怀药、浙江浙药、江南药、广药、云贵药、川药、高原藏药、西域西药、还有最常见最多用的北药。
这其中关外失地,云贵川藏运输昂贵,一般只走珍贵药材,西药产区动乱,北药分布最广,但燕山为边镇、原大宁都司失去采药机会,山东只有极少一部分,山西太行、太岳山区就是北药的九成产区,天下常见药材中七成来自山西。
既然如此,为何山西没大药商呢?因为从南到北的沈、晋、代三藩都在做药材生意,周藩的药材全部是他们提供,二百年下来,商号惹不起他们,最终被藩王垄断了。
天下每年消耗药材量大约在一千五百万两,这是我从周王嘴里听说的大概数字,当然,这是最终的成药价格,包含诊金和加工费用。
那收购药材的交易量就在一千万两,珍贵药材当然不能用数量来形容,普通药材大约价值四百万两。
按照此计算,山西药材出货量至少在三百万两,但落到全省百姓手中连三十万两都没有,抛去运输和制药费用,每年至少二百万两在药材商里,这些银子被他们存了起来。
他们银子越存越多,山西百姓越来越穷。
若在山西建立一个覆盖所有州县的商号,每县不少于一百人,全年走药材,把药材收购价翻番,从藩王手里掳夺走这个生意,
或者运输来粮食、盐、布等其他物资更换,百姓只要勤快,每家能获得三个月粮食,如此一来,山西还有动乱吗?
陆某在京城曾经说过,衣食住行就是权力,诸位前辈身为山西人,忘记靠山吃山的本性,祖宗替你们蒙羞。
何况这只是一个药材生意,它可以带动盐粮布全部生意,进而采矿炼铁。
山西守着富裕的煤铁矿,竟然天天嚎叫着穷,不会种地就没有别的出路了?真替你们捉急,还得陆某一个大夫来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