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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路灯孤寂地立在人行道上,街巷深处,阒无人烟,店里的女人不停地吃着色泽鲜艳的烤串,吃到嘴角边上被热辣的铁签子拉出一道醒目的红痕,仿佛夜行的妖怪突然想尝人间的滋味,忘乎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了店里的时钟,子时,那位她等的贵人要回来了。
她便收拾好东西,晃悠悠地回了家。
她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本来觉得一切如常,结果刚脱了衣服,就开始抱着马桶吐,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她痛苦不堪,她过去明明不是这样,她怎么变了。
吐完以后,她开始冲刷卫生间,冰凉的水又淋在自己身上,不知淋了多久,她躺在床上,开着落地灯。
她最终坐了起来,歪着头,伸出手,食指挑起书柜里一本发黄的英文书籍verilog hdl 。
她上了高中,只要有时间就会查这本书上的生词,这是一本编程书,不是天书。她曾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牢笼,但因为一个人,一切都改变了。
那份徐浩然的开除报告单再次掉了下来,她蹲下捡起来,又翻开书籍扉页,夹了进去。
扉页上是漂亮清隽的隶书字体:赠给小颜,愿你学有所成。
最下方只写了一个姓氏:徐。
徐浩然,在颜亿盼心里不是别人口中和翟云忠的死有关的前研发中心高工,也不是那个不希望云威好的the人员,而是那位给她指了一条出路,并且资助她从初中一直读完大学的教授。
她眼前一片模糊,看着眼前的字迹,脑海如同过期的胶片不断旋转,回溯着有关胶片主角的片段。
徐教授赠了她书,还教会了她从一个横冲直撞的野孩子成了人。
96徐浩然给她的,无人能比
人的成长往往是从意识到痛苦开始,而徐浩然是给了颜亿盼这种意识的人。
她曾经一直以为一个人脚下只要有一双鞋,便不能再买第二双鞋,哪怕那双鞋夏天捂脚、冬天浸水,这都不影响她脚步飞快地上学、放学、送货。
直到她有一次给炸鸡店送货的时候见到徐浩然,才意识到原来人可以活得那么体面,他的眼神永远冷静,语气总是平和,如果她在作文里写徐浩然的对白,里面不会出现一个感叹号。
徐浩然除了给十五岁的她一张进入大学图书馆的借阅卡,还给了她另一个世界。徐浩然在偶尔请她吃饭时,会笑着告诉她,不用把所有钱都交给父母,他们未必比你更会打理。
于是,她留了一些钱,跑到市区里的一家专卖店给自己买了第一双板鞋,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下雨天脚趾头泡到水里的滋味是痛苦的,刺骨、僵硬、发麻,她永远不想再体验。
她穿新鞋那天,同桌都惊呆了,还有好多人都过来看她的脚,然后那天,同桌才笑起来说:“看谁还敢叫你‘飞孩儿’了。”她才知道,背地里同学给她起的那个外号。他们当地鞋和孩不分,灰和飞不分,而她那双白鞋子穿太久,无论怎么洗,都已经变成灰色的。
当她把那双漏水的鞋扔掉以后,她觉得自己要走的路不再是过去千百遍送货的那条土渣铺成的路,她应该走得更远。
可人一旦决定要往某个方向走的时候,具体的障碍才真正涌上来。
先是跟不上英语的进程,新来的老师是一位师专毕业的女学生,总不甘于落后小镇的环境,没多久就找了县长的儿子,时不时请假去城里谈恋爱,上课的时候都不备课,还要问学生上节课讲到哪里了,英语教得七零八落。
那年镇上又发水灾,学校停课两个月,初三模拟考的时候,她的分数离市区里最好的高中还有距离。
大家都不着急,有的说就在本地读也不错,除了本科上线率低点,学校环境还是很宜人的;也有人说,上个中专不更好,还能很快赚钱;更有一部分打算毕业就南下打工。
只有她苦恼,才十五岁,就开始失眠。她不想这样,她也想像徐浩然那样能体面地活着,只是当时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这些问题,原本都有解决的办法。
寒假来临时,徐浩然送给她一张市区一所重点初中的寒假补习卡,那年春节,她在家待了四天就开始去上课,早上天没亮就出发,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先送货,再赶到学校,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冷风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她给脖子裹了厚厚一层围巾,缩在角落里,用发抖发红的手认真做着笔记。听力不行,她就在二手市场淘了一个随身听,来回路上听。
出分数那天,她挤进市区一百二十名内,超过了市一中的分数线,这意味着她不用额外交借读费。可开心还没几天,禽流感暴发,家里店铺关门,债台高筑,家里每天被催债的人骚扰,别说学习受影响,学费和生活费都成了问题。通常这种情况,她是要放弃学业的,但徐浩然二话不说地给她在银行办了一张助学卡,跟她说里面的钱只能用于交学费。
她曾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偿还这笔费用。可如果仅是这样,也许还好,而后来她才发现,金钱让人拉开的差距远远比不上意识让人拉开的差距,前者或许可以弥补,后者可能永远无法弥补。
瞧瞧天底下那么多从固有教育体系走出来的人,超群出尘的总是极少数。
徐浩然帮她缩减这种意识上的差距。
从大学选专业,到工作选单位、选职位……徐浩然给她的点拨看似随意,却不可逆转地让她这个街边蹲着啃鸡排的小女孩一步步脱胎换骨。
“老师,我第二专业可以选心理学吗?”
“可以啊。”
“好像不太实用。”
“没关系,养成琢磨人心思的习惯就很好。”
“老师,我需要进学生会吗?”
“没必要,这类团体的生命都不可能长于科学和艺术生命,尽量想办法接触一些人性本质的东西,与其给辅导员打下手,不如多读点书。”
“老师,我实习是去大公司还是小公司?”
“如果可以,去创业公司。”
“为什么,万一拿不到工资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拿不到就正好看看理想是怎么破灭的。”
是的,她发现,相比看钢铁是怎么练成的,看理想是怎么破灭的更能让人反思和成长,这让她逐渐形成了遇事不慌、尽量想好周全之策的思维习惯。
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经常这样说,伴着淡然的笑,这些都让她在无数患得患失的日夜里得到了安慰,让她在焦灼的野心和残酷的现实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这个人,可以说,是她青葱岁月里的信仰。
要成为像老师一样厉害的人!她这样告诉自己。
而徐浩然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在于,他的自尊和高傲,没有给颜亿盼任何回报的机会。
十年前,徐浩然离开云威那天,颜亿盼把离职证明和竞业限制协议给他,并把他送到了工程院门口。
徐浩然:“就到这儿,别送了。”
他的话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颜亿盼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颜亿盼:“老师,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徐浩然:“不用,好好走你自己的路。”
颜亿盼:“以后还能再见吗?”
徐浩然:“只要你留在这里,总能再见。”
徐浩然说完,快速下了工程院前的台阶。
头顶烈日刺眼,照得颜亿盼眼圈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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