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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身影刚消失在大门口,姜寒星便在于峰家院子里水池旁蹲了下来,汲水去洗手,他只说于峰下了毒,又没说这毒究竟下在哪儿了,她方才在那屋里摸来摸去的。
洗完了手还是心有余悸的,又捧水去洗脸,寒冬腊月天里的井水往脸上一扑,姜寒星当即一个冷颤,随即想起了于夫人还在那房间里待着。
得同她说一声啊,她刚想站起来,忽然看见了水池中自己的倒影。柳眉杏眼鹅蛋脸,看起来同两年前并没什么分别。也是两年前她也已经十七了,身条都已经抽成了,也就区区两年而已,有什么好变的,又不是一眨眼便七老八十了。
所以,她决意要留在京城,留在东厂。姜寒星想起方才张永的那些话来。真的是因为她心底深处有什么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图谋吗?
可那究竟是什么图谋呢?她自己正问自己,身后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来来了。
“谁?”
姜寒星猛然转了身。一小丫鬟正探头探脑的顺着墙根往她这边挪,刚挪到她跟前,她刚好转了身,甩了这小丫鬟一身一脸的水,小丫鬟脸皱缩成一团:“奴婢看官爷在洗脸,想着大冬天的沾一脸的水也怪冷的,便给官爷送毛巾来了。”
说着,手中还真递了毛巾过来了。
姜寒星没接。她打量着她,衣裳靠墙的那一侧都蹭得发黑起毛了,看来是已经在外边蹭了许久了。
这么冷的天,在外边蹭这么久就只是因为不好意思给她递这条毛巾?是她的贴身丫鬟怕是都没这么忠心。
果然,姜寒星一直不说话,她便说起来了,先是睁开眼打量了姜寒星两眼,看她不像是瞧见她不高兴的样子,才小心翼翼的来了口:“请问官爷,我们夫人可以从那房中出来了吗?您不发话,我们这些下人也不敢过去。可您也知道的,我们妇人正怀着身子虚弱着,姑爷又刚出了事,奴婢恐……”
姜寒星打断了她:“是叫湘君吗?”
湘君一时没回过神来:“啊?我吗?奴婢是叫湘君来着……”
“那就好。”姜寒星点了点头。
来的正好。她的事固然需要发愁着急,这于夫人的事却也是刻不容缓的。
张永没从她方才问的那些话里听出来什么,可不代表旁人就也不会从于夫人那儿听出来什么,何况于夫人自己也聪明,一琢磨二琢磨的,说不准就琢磨出来什么来了呢?
姜寒星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得尽快处理了。
可她毕竟是顶着要缉捕于峰的番役的身份来的,头一次见面,同于夫人和这个湘君都并不熟啊,她态度一强硬再适得其反了。所以她再着急也只能让自己耐下性子来,只是伸手去拍这个湘君的肩膀:“湘君啊……”
姜寒星不急,这个湘君却急。她手还没落到她肩膀上,反倒是她先抬起了头急切的同谈条件:“您别为难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姑爷的那些事她都不懂的!”
她一咬嘴唇:“您……您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的,我们夫人并不是介怀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要您别为难我们夫人……”
“身外之物还是要介怀的,要不然怎么过活?小丫头片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姜寒星收了回来,略带调笑的看了她一眼,“何况你区区一个小丫鬟而已,主人家的东西你做得了主吗,张口便是什么都可以给我。”
湘君的嘴唇上都咬出牙印来了:“都是为了我们夫人好,我们夫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肯定会明白的。”
“那你这话我可就当真了。”
小丫鬟苍白着一张笑脸,年纪看起来也就跟她差不多大吧,一直在这深宅大院里拘着,不曾同她这般出去见过世面,心智却异常坚毅:“家里银子钱票都是夫人在管着,旁的值钱的也就妇人的首饰头面之类,都在夫人卧房里放着,您想要的若是这些的话,奴婢现在就去给您取来。”
“这间便是你们夫人的卧房吗?”姜寒星伸手一指东厢房。
“是……”湘君看她一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要钱财,只要你们夫人一身衣裳。”
自从听张永说了于峰那房间里下了毒,她再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便怎么看怎么膈应,恐沾染上了什么。
——她是真很惜命的。
能有热水让她痛痛快快的把全身上下都洗一遍是最好不过了。只是那样也太耗费时间了。姜寒星这样一想才作罢了。但换件衣裳还是很必要的。刚好也趁这个空档同这湘君套套近乎交代些事情。
湘君当然一听这话便愣住了。
“怎么,不是说我要什么都可以给的吗?”
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了,但是还是杵在原地不动。
还真是挺忠心一丫头。姜寒星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一笑又一挥手:“去带您们夫人出来吧,她在那房间确实难免堵物思人……”
姜寒星话都还没说完她便撒丫子就跑,姜寒星赶紧喝止了她:“不是让你去!你们家难道就你这么一个下人吗,让旁的人去,你过来给我拿衣服,我要直接在你们夫人的房间换。”
刚好那领着小孩儿玩的老妇人从她俩身旁经过,姜寒星冲她一招手:“去叫你们夫人出来,就说我在外边等着她,方才有些话忘了同她讲了。”
湘君这才算是心甘情愿的领着姜寒星到于夫人房间去了,就是都到了于夫人房间了,门都关上了,她却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目光直接给什么人黏在了窗户上似的,一直留心着于峰卧房里的动静。
“窗户也关上!我又不是男的,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你一直往外边瞧什么呢?”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湘君这才终于肯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了,去于夫人衣柜里给她拿要换的衣服。
人其实很心细,并没直接拿出来一件应付了姜寒星便算了了,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天,捡出来了好几件放在床上给她选,一边给她选一边还讲解着:“都是我们夫人出嫁时新做的衣裳,我们夫人从到了京城起便一直显怀有身子,这些衣裳都瘦了,便没怎么穿过,刚好姑娘也瘦——这件湖蓝的便很衬姑娘,鹅黄的也好,姑娘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