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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呢？”
“整军备战。大哥率本部罗字营相迎，一旦有变，迅速将其斩杀。我带剩余将士守住中军，收拢各部为援，为大哥除去后顾之忧。”
这是万全之策，罗焱烈点点头，披甲准备上马。
他的坐骑是罗飞留下来的夜风，极为高大神峻，加上马鞍的高度，已经盖过普通人的身高。即便罗焱烈身材高大，上马也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亲兵之间配合默契，绑鞍、上辔头、挂脚蹬，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罗焱烈伸手扶了一下凤翅兜鍪，缀着长红缨的盔顶在蔚蓝的天空下划过一道流火。左手按在横刀的蛇皮刀柄上，右臂垂落时铁叶甲裙相撞，发出金戈交鸣般的清响。
他大踏步而来。
战马夜风忽而扬起前蹄，碗口大的铁蹄在夯实的地面刨出了一个深坑，正烦躁地喷着响鼻，显得躁动不安。
罗焱烈皱了皱眉，因为夜风极通人性，很少看到它发脾气。他左手松开刀柄，扯住缰绳向下一沉，右掌顺势抚过马颈，粗糙掌心擦过油亮皮毛时，夜风竟如通灵般安静下来。
“起！”随着一声断喝，罗焱烈左脚踏入鎏金马镫，鱼鳞状护腰甲片随着拧身动作铮然作响。右腿在空中划出半月弧线，玄色披风被气流掀起，露出内衬的洁白锦缎。明光铠加锁子重达二百余斤，竟似轻若无物。他壮硕身躯稳稳落鞍时，夜风四蹄陡然下沉三寸，扬起黄尘如沙暴骤起。
马鞍前桥的铜雕睚眦硌着大腿，罗焱烈却浑不在意。他双腿一夹马腹，革制护裆甲上的青铜铆钉与鞍鞯相撞，迸出点点火星。右手一探，亲卫从兵器架上取下长枪，快步跑来。他的长枪沉重，需要在他上马之后再递给他。枪头寒光流转，恰似银河倒泻。
他在马背上接过长枪之后，内心因战马烦躁而带来的那一丝丝不安也就此消失。长枪策马，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罗飞在世时也需要多看他几眼。
夜风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罗焱烈虽惊不乱，猛提缰绳，夹紧马腹，向前窜出。这样做是他的本能反应，也能确保他不会坠马。但为了在马背上保持平衡，他会一只手抓住缰绳，而握枪的手通常会举高一些。
夜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来人又如此之近，才导致它产生了一系列的反常行为。
李季安身着军装，披战甲，覆盖人皮面具，尽可能地靠近了罗焱烈。在把长枪递给罗焱烈的瞬间，和战马一起动了。他抓住马镫，顺势贴身而上。在一众亲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趁着罗焱烈高举长枪的时候，短刀顺着铠甲腋下的连接处塞了进去，用力搅动。
他也是边军之一，对明光铠和锁子甲的防护了如指掌；而战马夜风的反常举动，也都在李季安的计算之中。
在他身边的亲兵做出反应之前，李季安在他后背猛击一掌，顺势离开。
罗焱烈痛苦嘶喊，直直栽下马来。鲜血顺着腋下流出，胸腔受到重创。
不论是刀伤还是钝击，罗焱烈都很难扛住。
中军的罗淼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地扑向了罗焱烈。
“大哥撑住！撑住了！”
罗淼水的手在发抖。明光铠腋下护甲片竟被整个掀开，锁子甲的铁环深深嵌入血肉。最要命的是那柄短刀——刀身锋利无比，搅碎了半边胸腔。
他扯下披风要堵伤口，却见罗焱烈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护腕。垂死之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目光直指西北方楼兰寺的方向。
李季安来到罗月涵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杀了？”
李季安点点头。
“你答应我两个都杀了。”
“我只杀了罗焱烈。”
“为什么？”罗月涵问道。
李季安没有答话。
他确实需要击杀十二太保的领头人，就此造成草原上的混乱和相互攻击。但如果连罗淼水也一并铲除的话，罗月涵的崛起速度会太快。
而问完之后，罗月涵也猜到了李季安的心思，感叹道，“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目光太长远。”
“我要确保数年内草原没有大举南下的能力。”李季安毫不忌讳地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机，说道，“还有一点，孪鞮浮屠死了，你、罗淼水、罗无恒、邱豪将在接下来的斗争中壮大，吞并其他太保的势力，四分草原。无论你们怎么争，只要不公开立国，这里也还算夏唐的疆土。”
“我真的很后悔与你合作，你这个人，干起事来毫无顾忌，且没有牵制你的地方。”罗月涵感慨道，“你太过恐怖了。”
李季安摇了摇头，说道，“我能做的实在太少。还有一点，我提醒你一下。你们当中无论有谁和蛮王合作，我一定先杀了他。对我而言，草原是分作三份还是四份，我一点都不在乎。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罗月涵沉默半晌，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一定会早死。”
“为什么？”
“运气太好、杀心太重、心机太深、修为太高。都说过慧易夭，你独占四项天机，不早死的话，天道难以轮回。”
李季安闻言，苦笑不已，若是看他如何一步步走来，罗月涵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说法。无论是极高的夸奖，还是惨烈的诅咒，他都觉得自己不配。
“罗淼水的罗字营不是盖的，你现在不动，以后草原就没有你的份了。”李季安拍了拍手，说道，“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比较好，先想想自己。”
罗月涵冷哼一声，将一卷名册扔到他面前。“这是你要的东西，和罗飞、罗焱烈交往的朝臣都在这里了。不过更详细的名单应该在罗无恒那里，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不需要太详细的名单，这份足够了。”
“为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问为什么了，不过李季安还是回答了他。
“因为，杀人真的很累。”
罗月涵错愕间，李季安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