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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路是挺难走的,野草刺条很多的。
陈志远能看到胡云梅行走过的痕迹,甚至在一片刺条上,发现了她被挂掉的睡裙布料。
不自觉的,心里那种疼痛又加剧了些。
唉……这可真是作孽啊!
胡云梅那细皮嫩肉的,肯定受伤了吧?
她天生怕疼,晕血,可这一次,情绪失控之下应该没晕吧?
不多时,陈志远进入了林家坪的大坟山。
秋日的早晨,茂密的林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到处都是坟头。
这年头,坟里躺着的老人们的后人们都很忙,为了生活、工作、生存,很多人都在焦虑、内卷。能来烧纸的时间段,也就一个清明、年前或者生辰祭日,或者干脆没时间、没心情来了。活人都活不好,哪管得了死人呢?
平时来这里的人很少,整个坟山很大,却很荒凉。现在,连烧纸都成了奢望了,不提倡了,说是不环保,容易引发火灾,是陋习。喊你们送假花、读诗啥的纪念先人。然而,塑料假花就真的环保吗?
老丈人走了之后,林家人是真没让陈志远跟着一道来烧过纸、上过坟,没把他当自己人、当女婿看的。
每逢给老丈人的烧香寄钱的时候,陈志远都是等胡云梅他们去了之后,当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赶过来的。
敬香烧纸,给老丈人点支烟,坐在坟前,向他汇报一下工作,或者诉一下苦啥的。为人婿吧,志远同志那时候还是合格的。现在吧,难说,但又怪谁呢?
陈志远知道老丈人坟头的位置,在一处坐北朝南的位置,风水格局也不错的。
进入坟山,转过一片树林之后,便看到了老丈人的坟头,还有坟头旁边的空坟——胡云梅的。
她就坐在空坟前的滴水台阶上,背靠着墓碑板,居然睡着了。
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发间还有枯草叶子。
一条紫花睡裙脏透了,挂的稀烂,露出美·腿一片嫩·白,白里夹着干透的血道子。
手机还握在她的手里,丰润漂亮的雪臂上,又是血迹又是泥。
漂亮的脸蛋儿上,两只眼睛红肿得吓人,看上去真是凄凄楚楚。
看这情况,昨天晚上过来,她又被路上的刺条挂了,还不知在哪里摔了跤。
看起来跟个可怜的漂亮女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陈志远心中柔软又心疼,赶紧走过去,先到老丈人的坟前拜了拜。
大清早的,也没有买得到香火钱,只能点支烟放在那里当敬了香了。
坟里是恩重如山的老书记,而且是意外横死,旁边就是熟睡的可怜妇人,脑子里是一幕幕风雨往事,搞得陈志远也是伤怀落泪,感慨凄凉。
深深的给老丈人鞠躬,潜意识里的台词赫然是:对不起了老书记!
随后,陈志远在胡云梅身边蹲了下来,深呼吸好几口气,调整着情绪,准备迎接她的暴风雨了。
所有的尴尬、难堪,他都准备先受着,不辩解,承受着一切,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他知道胡云梅的心情是无比痛苦的,是需要发泄的。
女人嘛,大抵如是!
发泄了个痛快,才是解决问题的良好基础。
陈志远终于调整好了状态,伸手轻握着胡云梅圆润光滑的双肩,冰凉惊心。
他轻轻的摇晃着,心里甚至是作好了她一睁眼就挨一巴掌的准备。
说实话,老丈人在世前离世后,陈志远是真没少挨胡云梅的耳光,打得又快又准又狠。背了人打,当着人面前也打过。
窝囊废二女婿的名头,在亲戚朋友面前,那时候是很响亮的。
没一会儿,胡云梅晃了晃头,肿眼皮努力的睁了睁,陈志远脸都要伸过去了,就等着她醒来的暴击。
可谁知道,胡云梅睁开了眼睛,眼神都有些空洞,扭头看到了他。
顿时,胡云梅的眼泪再次奔流了出来,凄然的看着陈志远,摇摇头,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陈志远鼻子一酸,眼泪当场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耳光啊,我不怕不恨不怨……呃……”
陈志远惊呼一声,胡云梅已向他这边倒靠了过来。
当场,陈志远一屁股坐在地上,搂住了她,同时抬她的腿。
很自然的,她坐到了陈志远的大腿上,冰凉颤抖的身体,让陈志远心头一阵阵痛楚袭来。
胡云梅在他温暖的怀里靠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突然就那么号啕大哭,放了声的凄凉在大坟山里回荡着。
陈志远热泪满面,却只能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衬衣,烫疼了她的心。
下巴靠在她乱糟糟的发顶,陈志远的泪落在她的发线上,湿了一大片。
她的身上依旧有着玫瑰的香息飘来,混着野草和泥土的气息。
他尽量把她筐在怀里,不住的揉着她冰凉的手臂、肩背,甚至揉捏着腿部。
她这个坐姿睡着,醒来时,身上冷颤不说,腿肯定麻啊!
过了好一阵子,胡云梅只是哭,不怒不躁,把陈志远搞懵逼了。
他甚至扭头看看旁边的坟头,实在不敢相信,这是逝者遗孀的个性。
难道今天就……这么好过关了吗?
陈志远尝试着柔声的问:“好受了些吗?”
胡云梅在他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双手在他腰上狠掐了两把,没说话。
“感谢你的理性、理智,我真的很感动,你超出了我认识范畴的成熟了。你很勇敢,也很吃苦受罪,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流了多少血,身上有多疼,一个人在这荒坟野里地呆了一夜,我真的很难受、很心疼。给你带了最喜欢吃的港式早点,保温包装,现在应该还是热的,要不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说,好吗?”
话没说完,胡云梅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凝视着他,喃喃道:“你……真的心疼?”
看着她那凄然的泪脸,陈志远鼻子又是一酸,眼睛湿润无比,伸手抹着她的泪,“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心疼呢?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
说着,陈志远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坟头,真说不下去了。
胡云梅顺眼一看,便接了他的话:“我也是你的女人,你当着他的面不好说了?这个时候,你终于会哭了,想起要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