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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什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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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李安河、李长寿在内的六十五名骑士跟着匆匆赶来的五百将张喜离开了校场,去往西郊营东大门处,那里是骑士的地盘。

每年约有五六千名正卒在西郊营训练,其中包括千名骑士,营内设有包括张伦在内的三个校尉。

千名骑士与另外千名材官编为甲校,由张伦统领。

一行人走了许久,李长寿看了眼走在队伍前列领路的张喜,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与自己并肩行走的李安河:“安河,这西郊营到底有多大,怎么还不到张五百将说的东门?”

“云北兄长曾在给云珠的信中提到过,说西郊营长十里、宽八里,咱们是从校场过来的,校场靠近南门,应该也快到了。”李安河悄声回答完,思绪回到了收到宋云北死讯的那天。

李安河清楚记得那个午后,阳光灿烂,李安平还在,一家人正轮流抱着三四个月大的李无疾在院子中散步。

是宋家的邻居来到李家,对宋云珠说了宋云北死在定襄的消息。

宋云珠不信,又哭又笑着说邻居骗人,直至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宋母怀里抱着的那件直裾,上面的血迹犹如那日悬在半空中的太阳一样刺眼。

“安河,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李长寿推了推李安河的胳膊,关切的问。

李安河回过神,揉着泛酸的眼睛回答:“我没事儿,只是想起了云北兄长。”

李长寿听后也跟着难过起来,既有为宋云北叹息,又有为自己担忧,忧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宋云北。

俩人各怀心事,闷声走在队伍里。

不久后,队伍路过一片宽阔的马圈,马圈的北侧和南侧是排排马厩,依稀能看到马厩里的马儿或站或卧,时而发出“嘶嘶”或者“咴儿咴儿”的声响。

“张五百将,马厩里的马是战马吗?”有走在前排的男子朗声问张喜。

头戴红帻的张喜回头看向面庞黝黑、精瘦干练的男子,好心情的回答:“你小子想的美,战马会优先供应期门卫和边郡,咱们内郡基本分不到,这都是普通马。如若不是孝文皇帝当年颁布马复令,估计连这些马都凑不够。想咱们大汉刚开国时,高祖皇帝出行,连四匹同色的马都凑不出,只能乘牛车。”

(注:期门,武帝建元三年(即公元前138年)建立,前期职责是护卫武帝在微服出行时的安全,后期成为武帝亲自训练的一支骑兵。早期的期门在郎卫中选拔,后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挑选善骑射的良家子充当期门卫士。

大家熟知的羽林骑建立较晚,于汉武帝太初元年即公元前104年建立,同样来自六郡良家子,初名建章营骑,不久后改为羽林骑。之后,武帝又把阵亡将士子弟教养在羽林骑中,号称羽林孤儿。

良家子,是指来那些自家资在中产(汉文帝曾说:“百金,十家中人之产。”)即家有百贯财产(一金为一万钱)及以上的官宦子弟或者自耕农家庭,非从事医、巫、商贾、百工,且家风良好的人。)

“可孝景皇帝时不是在边郡设立了三十六所养马苑吗?”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嘀咕。

张喜闻言,走进人群找到刚才说话的男子,笑着拍了拍男子背后的麻色包袱说:“你既然知道马苑,那也应该知道朝廷跟匈奴打了不少仗,从龙城之战、河南之战到前两年的漠南之战,哪次不是出数万骑去打匈奴?上面给什么马就用什么马,你这话要是被赵后曲候听见,你小子是要有苦吃了。”

“张五百将,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别的意思。”男子连忙向张喜解释,不断用灰色衣袖擦着额头,一张圆脸上写满不安。

张喜见状让男子不要紧张,接着看向不断往这里侧目的众人说:“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不然哪里还会在这与你说笑。我是五百将,手下管着百人,要是如此小心眼,岂不是早晚被气死。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有句话是祸从口出,要记得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自己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性格暴躁的,收敛住;喜欢多嘴的,忍住。你们都是家境良好的男儿,进过蒙学、乡塾,想必也听说过灌夫、魏其侯的事情。要是有人没有听说过他们,那你们所在的闾里总有因男人犯罪而被牵连的女人吧,那些被充为官奴的女人大多被送到了边郡的军营,到了那里会是什么下场,你们这些做男人的总该清楚。营里是伍什连坐,大家谨言慎行,对谁都有好处,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后一阵沉默,随后纷纷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会时刻谨记张喜刚才所说的一番话。

张喜听后满意的笑了笑,握住腰间的环首刀继续说:“既然你们都听明白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前面那片营房就是。”

张喜的话音刚落,众人自觉在张喜身后排好队伍。

“还是新来的好管,几句话就能震住。”张喜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抬腿开始继续往前走。

李长寿也不敢再与李安河说悄悄话,只好在心里不断祈求自己能够和李安河分到同一间营房。

只是,李长寿的愿望很快落空。

因李安河能拉动六石弩,被张喜选为了什长,所分到的营房离李长寿所分到的营房足有百丈远。

李长寿不仅没有与李安河分到同一营房,甚至没有被分到同一曲。

张喜在分完营房后,扫了几眼众人身后的包袱问:“现在还需要去领衾褥、直裾外衣,你们要不要把包袱先放回营房?”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迟疑。

“多谢张五百将的好意,我们已经背着包袱走了三天,现在再背着它们多走几里路,也是没有问题的。”离张喜最近的李安河连忙笑着回答。

众人听后纷纷附和李安河,每人的包袱里都藏有几百钱,哪里肯把包袱丢在全是陌生人的营房里。

已在西郊营待了六年的张喜听后了然的笑了笑,随即吩咐众人排好队,向离此处两里远的物资仓出发。

物资仓位于骑士营房的西侧,是一间平日里用来堆放衾褥和皮甲、直裾等军需物资的高大房屋。

现在是冬季,正卒的过冬衣物需自己准备。

众人到物资仓时,物资仓外正排着长长得队伍,有小吏坐在物资仓门边登记信息。

不断有人抱着领取到的衾褥、衣物从李安河身旁经过,有人满脸欢喜,有人悄声抱怨衾褥做的粗糙。

太阳慢慢西移,排了将近一刻钟的李安河俯身告诉坐在旧席上的小吏:“李安河,骑二十一营房。”

小吏登记完看了一眼李安河,文弱的相貌显得与粗犷的军营格格不入。

平日里看守物资仓的门卒见小吏放下毛笔,连忙跑进物资仓内抱过一套衾褥、两件绛色直裾、两条黄色袑裤交给李安河。

李安河走到一旁,用手捏了捏衾褥,衾里应该是乱麻、芦花等物,褥里是混合在一起的乱麻、碎粟秆。

直裾是单衣,可以罩在冬衣的外面穿。

不多时,李长寿抱着同样的物品走到李安河面前轻声抱怨:“安河,这褥也太硬了。”

“长寿,这里比不上家里,况且也不是让咱们来这里享受的,可以把带来的绵袍铺在上面。”李安河悄声宽解李长寿。

李长寿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张喜回答:“安河,我知道,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絮儿让我来的时候带床衾褥,我嫌沉重没有带,真是后悔莫及。”

李安河听后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李长寿是李充的幼子,平日里在家极受李充夫妇的疼爱,又加上家境还算不错,哪里躺过用碎粟秆做的褥。

“安河,你不用笑我,我就不信你能不嫌弃?”李长寿边说边朝李安河翻了两个白眼。

李安河闻言绷住笑脸,沉声告诉李长寿:“长寿,张五百将先前说的话,你忘记了吗?”

李长寿低下头不再说话,暗自骂自己真是不长记性。

待众人全部领完衾褥和直裾后,张喜又带着众人回到之前分营房的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