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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宴辞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道:“过来。”
苏愿这才察觉到李宴辞有些不对劲,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可却明显是带着压抑。
她不禁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李宴辞的面前。
烛光下,李宴辞下巴绷得很紧,额头上已经是一层细汗,仔细看,依稀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抿着的唇,竟然让苏愿觉得此刻的李宴辞有种脆弱之感。
苏愿诧异地打量着,李宴辞身体有些不稳,伸手撑在了一旁的柜子。苏愿赶忙伸手去扶住他另一旁的胳膊。
李宴辞顺势靠在柜子上,才勉强站住。
苏愿觉得鼻息之间,有股血腥味儿,她将李宴辞上下打量了一番,但他一袭黑衣,屋中光线昏暗,实在是瞧不出他伤在了何处。
“四爷,你受伤了?”苏愿移开了目光,犹豫了下问道。
“五姑娘,帮我。”李宴辞极力控制声音,却还是有几分颤抖,皱了皱眉道,“背上。”
苏愿一惊,轻声道:“我扶你先坐下。”
这间屋子本就是她用来洗澡的,并无软榻,只好将他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苏愿怕他的人影映在窗上,特意移动了椅子的位置。
她到底年纪小,力气有限,李宴辞虽未将全力靠在她的身上,但苏愿却有些勉强,咬着牙撑着。
才几步远,李宴辞却走得摇摇晃晃,很是艰难。
李宴辞好不容易坐下,苏愿也气喘吁吁,脸颊潮红。
“四爷,你伤得有些重,要不还是帮你请大夫吧。”苏愿压低声音,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才不被人发现,将人移到她的房中,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简陋。
“不能请大夫,我在这里的事情,除了你,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李宴辞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了些许。
苏愿虽不懂医术,但从李宴辞的状态也能看得出,他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应该是中毒了,他的神志明显有些不清,可他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而他又不让她去请大夫,说明危险并未解除,伤了李宴辞的人,还在找他的踪迹。
苏愿不知道到底是谁,竟然会这么大胆,竟然连李宴辞都敢下手,而且看他这样虚弱的样子,对方定是些穷凶极恶之人。
“我身上有药,你帮我就好。”李宴辞低声说着,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
苏愿有些犹豫,也有些害怕,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见李宴辞侧靠着椅子,似是昏睡了过去,苏愿上前轻声唤了一声,“四爷?”
李宴辞眉头蹙了蹙,不过却并未睁开眼睛,低喃道:“帮我。”
苏愿想了想,走到他的背后,却发现血腥味愈加刺鼻,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楚是血水还是汗水。
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再抬手,发现手上是鲜艳的红色。
苏愿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他就算不被毒死,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将李宴辞的上衣小心地脱下,苏愿看到一支箭深嵌在靠近后心的位置,只要偏上一点点,就能从后背刺入心脏了。
苏愿的眼皮跳了跳,她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行。
这会也顾不上李宴辞方才说的话,快步走到门边,向外头喊道:“琥珀,你进来一下。”
琥珀应了声,推门走了进来。
苏愿连忙将门重新关上,又拨上门梢。
“小姐,这是?”琥珀走过屏风,立马就看见了歪在椅子上的男子,她一惊,就要惊呼出声。
苏愿上前一步,将她的嘴捂住,交代道:“别叫,是四爷,他受伤了,你现在记好了,我需要针线和棉布,还需要烈酒,要是能找到止血的药,也拿一些,没有就算了,切记,不能让别人知道。”
琥珀见过李宴辞,得知是认识的人,心中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连连点头道:“记住了,奴婢这就去找。”
她知道,这件事情事关小姐的名节,若是被人发现了,小姐这辈子就毁了,但小姐既然决定要救人,那她自然听命行事,但小姐,她也会保护好。
琥珀出去后,苏愿从李宴辞腰间找到一个白瓷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褐色的药丸,小声道:“得罪了。”
捏着李宴辞的嘴角,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怕他没有咽下去,又微微抬起他的下巴,直到看到他有了吞咽的动作,才松开手。
苏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李宴辞提起过,想必不是解毒的,也是能止痛的。
没一会儿,琥珀回来了。
苏愿用酒洗了一下匕首,然后对准深入皮肉的箭头。
琥珀在一旁,根本不敢看,闭上了双眼,捂住了嘴,脸色惨白地退后了一步。
苏愿知道琥珀害怕,便轻声道:“桶中的水未曾用过,你打一盆过来。”
琥珀侧过脸,抿着唇点了点头。
苏愿有些发怵,却也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是将琥珀寻来的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她看了又看,将自己的帕子叠好,送到李宴辞的唇边,试探道:“要不要咬着?”
她知道李宴辞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
李宴辞微微摇头。
苏愿便将帕子收了回来,深吸一口气道:“我开始了。”
她只是看游记的时候,见书上写过处理箭伤,将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迅速地在伤口周围划了一个深深的十字。
只听见“滋滋”的声响,鼻息间除了血腥气味,还有皮肉烤焦的味道,一时间,竟让苏愿觉得有些反胃。
但她此刻不能停下,只能继续。
强忍着不适,将伤口割开后,苏愿伸手在伤处试探着,直到触碰到箭头的倒勾,她才咬着牙用力,将箭拔了出来。
“快,止血药。”苏愿低声吩咐道。
琥珀连忙将止血药粉撒上,但她是半闭着眼睛的,一不小心,将整整一瓶都撒上了。
苏愿朝李宴辞看去,只见他眉头紧皱,眼皮动了动,脸色苍白,额头,鼻翼两侧,全是汗珠,他咬紧了牙关,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苏愿将箭头扔在地上,血珠顺着她的掌心往下滴落,她用帕子擦了擦,挽了袖子,将盆中的帕子捞起拧干,小心地替他擦拭。
很快,盆中的水殷红一片,换了水,又换了两回帕子,他身上才稍微清理干净一些。
苏愿正准备拿帕子蘸了酒水,再擦拭伤口周围,便见李宴辞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