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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的气势,吓了朱由校一跳,他坐在御椅上不由得往后仰,有些无措地问道:“伴伴!怎么啦?”
魏忠贤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了气势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组织自己的语言:
“万岁爷忘了?四皇子刚出生的时候,张天师就曾说过,四皇子体弱,要好生将养,特别要禁止宫外之人的冲撞……
裕妃母子……在宫外待了近两年,这突然回宫,就怕冲撞了四皇子……
听那张天师说,须待四皇子满三周岁,三魂六魄全都归位,不惧任何邪秽后,后宫才可进来外人……
万岁爷为此,不是还下了旨,宫里这三年,不能进新的宫女和太监么?
老奴的意思……待四皇子满了三岁,魂魄稳了,再将三皇子接回宫来。
到时候,两位皇子才能互相护佑,健康成长啊。”
这一篇谎话编下来,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也出了一背的冷汗:好险,着点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那裕妃借机回宫了。
客氏在侧殿里,听到魏忠贤的辩解声,也端着一盅甜品,来到御书房,她霸道地说:“万岁爷,你要是接那张氏回来,老身这寿命啊,都要被她气得短寿两年!”
朱由校忙安慰她:“妈妈放心,把裕妃接回来,也是住在后宫,妈妈平常不往后宫去,不见她就是了。”
客氏见自己在朱由校心中的份量,越来越轻,她说的话,朱由校都不怎么听了,心里不安,更加不能让张氏母子回来了。
“万岁爷,您就是不听老身之言,也要听听张天师的话吧?”她说,“万岁爷已经折了两个儿子,不能再让四皇子有任何闪失了……”
朱由校烦躁起来,把御案上的奏折,一股脑地推到地上,大叫道:“她母子在庄子上,你们又弹劾她接交外臣,朕要接回她母子,你们又说冲撞了四皇子!
朕到底要怎样安置她母子,你们才放心?”
朱由校的情绪,很不稳定,推倒那些折子后还不解气,又跳起来,在那些折子上踩上几脚,还不解气,捡起一本折子,哗啦撕得粉碎,狠狠地掼在地上。
然后,他一转身,走了,转过正殿,往后殿的木工坊跑去。
魏如意忙跟了过去。
魏忠贤和客氏,都被朱由校刚才爆发的脾气吓住了,他们还从没见过朱由校发这么大的火。
客氏埋怨道:“明知道万岁爷心心念念地,就是想接那张氏回宫,你又何故去招惹那张氏?”
魏忠贤不服气地说:“她在庄子上结交外臣,犯了众怒,咱家也救不了她!”
客氏呸了一口,说:“呸,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是看上那庄子上出产的香水和肥皂了,想给你那些侄子外甥们,弄一条财路!
你的侄孙鹏翼、侄儿良栋都还在襁褓之中,就又是封侯,又是太师,生下来就领朝廷的俸禄,你还不满足,天下的财路,都要收到你魏家的手中吗?
别忘了,没有老身当初的极力推荐,你还不知道在那一监当差呢。
现在涨本事了,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非得让万岁爷把那张氏弄回宫来,恶心老娘!
老娘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的干外孙,有朝一日能当上太子?
你要有本事,直接弄死那母子俩得了,每次都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魏忠贤见客氏发了怒,忙上前扶她坐下,一边为她顺气,一边劝道:“咱家也没想到,一提到张氏母子,万岁爷就发如此大的脾气,咱家的处置方案,还没有跟万岁爷讲呢。”
“你准备如何处置那张氏?依老娘的意思,干脆让她永远闭嘴得了……”
魏忠贤想到枕头上那封警告信,后背就发凉,他辩解道:“处置掉一个张氏很容易,但那庄子,是万岁爷赐给三皇子的。
只要三皇子还在,那庄子就到不了咱们手中!”
客氏再狂,也不敢当面说出杀死三皇子的话来,她问:“你有什么处置办法?”
魏忠贤说:“咱家本来一片好心,想给张氏母子换一座更大的皇庄,或者,换一座西山上有温泉的皇庄,万岁爷又不听咱家的话……”
客氏霸道地说:“老娘不管,只要不把那母子接回宫里,随你们处置!”
魏忠贤见朱由校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只好去找崔呈秀另想办法。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九千岁,搞不定一个后宫妃子!
再说朱由校,在木工坊里呆坐一阵,也没心情做木匠活了,又不想去御书房里面对那些奏章,便起身往坤宁宫走去。
小太监魏如意见他要去见皇后,忍不住提醒他道:“万岁爷……”
朱由校闻言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两眼要喷出火来:“狗奴才,你也要阻拦朕!”
魏如意忙缩了缩脖子:“奴才不敢……”
朱由校憋着一口气,跑到坤宁宫,不待宫女们通传,就进到张皇后起居的东次间。
见张皇后正在看书,他讪讪地走过去,问道:“阿嫣,在看什么书?”
张皇后忙起身迎接他,拉着他的手到南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回万岁爷,臣妾在看《赵高传》。”
朱由校闻言,半天不吱声,皇后最是遵守规矩,她虽然不干政,却在以这种方式,劝他要小心魏忠贤坐大。
何需皇后劝诫?他现在就感觉到,他的朝堂,已经被魏伴伴一手掌控了,他是天子,富有四海,却连心爱的妃子和儿子,都接不到身边来,这个天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比他爷爷万历皇帝,还要悲催,他爷爷和郑贵妃,还能在宫中相守,他却连看望裕妃的机会也没有!
想到此,朱由校不禁悲从中来,他拉着皇后的手哭道:“朕自幼失母,父皇把朕和信王交给西李抚育,西李对朕兄弟,非打即骂……
朕和信王,并没有师傅教导,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帝王……
朕的父皇,即位不足两月就薨逝,父皇为朕选的辅政大臣,老的老,错的错,如今,竟无一人在身边……
朕十六岁即位,万份惶恐,幸好有魏伴伴和客妈妈日夜伴在身边,朕不信他们,又信谁去……”
说到此,朱由校哭倒在张嫣怀里,张嫣也陪着他,早哭成了泪人……
年轻的帝后二人,在坤宁宫里抱头痛哭……
坤宁宫管事的胡嬷嬷,忙把宫女太监们,打发的远远的,自己守在殿门口,陪着抹眼泪。
却说魏忠贤,没有从朱由校那里,得到处置张蔷的旨意,又被客氏骂道:“老魏,老娘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有胆子把汪烧饼的功劳揽到你族侄族孙们的头上,一口气庇荫了十几人,那时候你怎敢做的?
现在,为了一个宫女出生的张氏,却畏首畏尾起来,不敢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