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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四人随便点了些饭菜来吃,用完饭菜,又吃了一盏茶,才慢慢起身,开始往回赶路。
路上,大娘开始给几个徒儿教诲:“你们修为,按各人自身条件来讲,进展都是不错的。但遇到差不多同等对手,你们却要吃亏。为何?因为你们只是练功,却无甚实战经验。须知临阵对敌,瞬息万变,这个却不是纸上谈兵就学得会的,只有自己遇得多了,方能通晓。”
又问洪浩:“那苏巧一掌击中你时,你当时是何感受?”
洪浩回道:“刚接触到我胸膛那一瞬间,我是觉得有烧灼之感,但随后便消失无踪,未有感到任何不适。”
大娘点头道:“是了,也不消问,又是你那宝物起了作用。”
师徒又走一段,待到夕阳西下之时,来到一个名叫白马驿的地方。此地其他无甚特别,单只是交通枢纽所在,南来北往的行人客商络绎不绝,故而也有些热闹。
黄柳对着大娘道:“师父,这一路走来,却有些乏了,我们出来才两日,又不着急回去,不如在此歇息,明日再回。”
大娘假嗔道:“就你这丫头事多,早一日回去,早一日开门,便是多一日的生意,你道我养活你们三个不辛苦?尤其狗日的那个吃货。”大牛只埋头走路,装没听见。
洪浩却不平道:“二师兄每天干的活,师父你外面去请两个壮汉都做不完。”他虽每日也帮干活,但大部分活计还是大牛做更多。
黄柳笑道:“师父不是才赚得一百万两银子?怎生还是如此小气。昨日在月华客栈出手可是大方得很。”
大娘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老娘这叫讨饭存钱去青楼——该省则省,该花则花。”
黄柳撒娇道:“师父,我真的走不动了。”
大娘白她一眼,道:“好好好,就依你,也不知我造什么孽,收你这么个败家徒弟。”
于是师徒四人便进到白马驿馆,这驿馆甚是庞大,房间也多,按等级分为天号、地号、人号、通铺、柴房。一问却只剩两间人号,师徒四人也不挑剔,都是粗茶淡饭惯了的,反正也就随便休息对付一晚。
不料翌日平旦初刻,师徒四人便听得门外一片喧闹,黄柳好奇心最重,便出门去探个究竟。
一问才知,原来昨晚入住天字一号房的大户人家,夜晚招窃,小姐的一包首饰不翼而飞,俱是心爱之物,此刻兀自在那垂泪哭泣。那大户人家自然不依,告知驿馆馆主,馆主也知事关白马驿馆声誉,非同小可,叫几个粗壮伙计守住大门,表示一定彻查此事,给大户人家一个交代。
大娘和洪浩、大牛听罢,也都未曾放在心上,毕竟人间俗事,也不相干,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若是来时,大牛还背一个装许大炎头颅包裹,若别人检查倒有不便之处,这回去路上,他们都是两手空空,连个包袱行李都无,管他作甚。
此刻几个粗壮伙计,还有几个大户人家家丁模样之人,一起守住大门,凡是想出门的,却要打开行李包袱,仔细搜查,没有行李包袱,也要仔细搜身。
那住店客人甚多,此刻均陆续聚集驿馆院内,也有急着赶路抱怨的,说:“那贼人又不是痴傻呆儿,既然得手,自然是趁夜便遁走了,还等你来查?”
馆主道:“我这驿馆,向来最是稳妥安全,为何?因我店内伙计,夜里也是两人一组,轮值守夜。我敢打包票,昨晚绝无人出了此地。”又道:“虽检查耽搁各位些许时间,但倘若清白,又何惧检查?”
众人听得此话,也只能自认倒霉,那些着急赶路的,便抢上前去,排在前面,只想早点证明清白早点离开。
黄柳问大娘道:“师父,如何计较?”
大娘嗔骂:“死丫头,昨天连夜赶路,哪有此事?若回家,到此刻大牛怕是猪都杀好洗净了。眼下能怎么办,人间事按人间事办,只有让他查呗,你越不情愿,人家越是疑你。我不二门又不是离火宗,一惯以势压人。”
黄柳装作可怜,给大娘捶背,道:“师父消消气,原是师父体恤徒儿,徒儿甚是……甚是惶恐。”说罢对洪浩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洪浩抬头望天,只当没听见。这个姐姐,虽非一母同胞,但血脉压制比普通姐弟更甚。
没奈何,师徒四人便也排队,等待检查,好在他们俱是空手,想来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轮到他们,大牛走在最前,他一身短衫,却连胸膛胳膊都露在外面,一眼望去浑身上下就没个可以放物件的地方,那伙计简单摸了两摸便放行。轮到大娘,那馆主自知男女有别,他馆中没有女雇工,安排的是那失主小姐的丫鬟搜查,一搜也无异样,便放行大娘。黄柳也是同样过了。
轮到洪浩,洪浩先自己从怀中把水月、凤凰金钗、和鹅蛋宝贝拿在手中,左右伸直双手,示意那驿馆伙计检查。却不料那伙计眼见洪浩手里金钗,兴奋大叫:“抓到贼人了!贼人在此!”又对旁边丫鬟道:“快叫你家小姐来认。”
众人听到叫声,一下子全部围了过来,洪浩又气又急,叫道:“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原来洪浩手中所拿,便是当年唐绾所赠凤凰金钗,多年来洪浩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这是难以言状的少年情愫羁绊,洪浩对大娘、黄柳也未曾提起这支金钗,毕竟这支金钗也无关其他,只是一男一女,一人一鬼之间的一个念想寄托。洪浩拿出来之时,想着这个和失主没有任何关系,也就不曾在意,不料现在却被诬陷。
大娘他们已经在门外,只等洪浩出来便准备赶路回家。听到洪浩叫喊,俱是惊讶,又返回驿馆院内,却见一个伙计扯着洪浩,不肯松手,一群人围着在那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大娘他们眼见洪浩拿着一支金钗,虽不明就里,但自然不会怀疑洪浩品行,会去做那偷窃之事。大娘惯是见过风浪,眼下情形,看一眼便有了主意。只见她把大牛扯到身边,附耳低语两句,那大牛便一溜烟消失不见。她却拉住黄柳,不让黄柳上前,此时帮腔,必被认作同伙,于事无补。师徒俩只是不远不近站着,静观其变。
洪浩此时被众人团团围住,一个大男人怀揣金钗,当真百口莫辩,在那里涨红着一张脸,却又无可奈何。只盼失主小姐赶紧出来,证明这金钗并非被窃物件,还他清白。
那大户人家小姐,被丫鬟搀扶着出来,犹自雨带梨花,双眼红肿。到得跟前,洪浩如释重负,赶紧把金钗递到小姐眼前,道:“小姐,你却看清,这金钗可是你被窃之物?”
那小姐,看了一眼,正欲说话,却又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支金钗,哭道:“正是我丢失的凤凰金钗!”原来那小姐只一眼便看出这金钗不是她首饰里的物件,正欲说明,再看一眼,这支凤凰金钗,无论是凤凰的羽毛、眼睛还是喙部,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细节之处更是处理得恰到好处。整个金钗浑然一体,无一丝瑕疵,华丽异常,显见是出自名匠大家之手,远非她那些金玉俗物可比。一时间贪念顿生,便信口雌黄,污蔑洪浩,想把这金钗据为己有。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这失主小姐自己都已经认定了失物,那洪浩就是窃贼无疑了。一时间各种议论谩骂铺天盖地,洪浩又急又怒,本以为那小姐会给他证明清白,却不料被反咬一口,当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眼下围着自己的,大都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的百姓人家,平时惯是人云亦云,更何况此刻还有失主小姐亲自指认,确也无法怪罪他们有眼无珠。总不能祭出水月,杀他个干干净净吧?
洪浩长叹一声,对那失主小姐道:“这支金钗,是我一个……一个好友赠送给我,我随身携带已经六年,断然不会是小姐所丢失之物,小姐你再仔细看看,或是不是与你的相像?莫要眼花认错了。”
那失主小姐自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金钗,她所失首饰包袱里,只有一根粗陋不堪的金簪子,却连金钗都没有,哪有什么相似不相似。但听得洪浩此言,又假意再仔细端详一下,越看越是喜欢,心想得到此物,便是那一包全丢也无紧要。于是拖着哭腔,装作可怜兮兮道:“千真万确,这就是我的金钗。”
洪浩当真是气得想暴起杀人,但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么对普通百姓,却是万万不能。他已打定主意,准备御剑飞走,即使背负窃贼之名,也断不可将金钗给那小姐拿去。
当下正要发动剑诀,却听一声吆喝:“休要喧哗,尔等肃静!”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门口黑压压一片衙役捕快,中间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捕头,正是此人发声吆喝。
众人见如此大阵势,顿时纷纷闭嘴,片刻便鸦雀无声。
突然又见一美妇,从天而降,一身红衣无风自飘,如火焰燃烧,仪态庄严,气势非凡。左右各一名弟子,有人认得却是离火宗装束,惊呼原来是离火宗山上的神仙下凡。那凶神恶煞的捕头,见到女子,赶紧弯腰,一路弓背小步来得跟前,双手作揖,头却不敢抬起来望一眼,生怕得罪这美妇神仙。
那红衣美妇并不理会捕头,却突然一收威仪,低眉垂眼,碎步走得大娘跟前,深深一个万福,道:“小女子苏巧,拜见仙师。”
大娘道:“免了,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人间事,还是你离火宗拿手,就有劳了。只一条,不许屈打成招。”原来是大娘叫大牛去找了离火宗,那离火宗听到大牛通知,屁滚尿流,本欲派顾于修前来,却不料苏巧不顾伤痛,说这种事她最拿手,非亲自要来。
苏巧恭敬回道:“不敢当,能为仙师出些许绵力,是我离火宗的福分。仙师放心,决计查个清楚明白。”
苏巧转身,又是一副威严姿态,招手唤过捕头,冷冷吩咐几句,那捕头不住点头哈腰。待苏巧说完,那捕头抱拳倒退几步,一挥手,黑压压一片衙役捕快冲进大门,开始做事。再也无人理会洪浩。
洪浩挠挠头,甚是奇怪,见无人管他,便走出门来,看见大娘他们,再一看苏巧也在,更是惊奇。那苏巧见他,竟微微一笑,屈身行礼,他慌忙还礼。
走到大娘身边,还未开口,黄柳却先笑他:“你好手段,一支金钗藏了六年,瞒得我也不知,师傅也不知。却是怕我们知道找你要么?”
洪浩红脸尴尬道:“一个小物件,无甚要紧,有什么好说的。”
大娘老奸巨猾,一眼便把洪浩戳破,笑道:“好徒儿,当真无甚要紧么?那且送给黄柳丫头插头发如何?”
洪浩呐呐着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要说那捕头,可能平时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是有的,但却不是酒囊饭袋,办事干练,极有效率,不多时便来回禀苏巧,事已查明。
原来,是大户人家的马夫和小姐丫鬟,勾搭已久,想着捞上一笔远走高飞。家里不好下手,趁这次出来,客栈鱼龙混杂,正是下手好时机。那丫鬟偷了小姐首饰包袱,转给马夫,马夫埋在客栈马厩僻静处,只等风头过了回来再取。现已挖出,人赃俱获。那小姐是看洪浩金钗精致,便想据为己有,故而诬陷。那丫鬟也说伺候小姐多年,从未见过这支金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没有屈打成招之嫌。现在还请神仙娘娘吩咐如何处置。
苏巧望向大娘,大娘却望向洪浩,笑道:“好徒儿,此事和我们却无关系,你自己看怎么处理?”
洪浩先给苏巧大大的行了个礼,毕竟这次能洗脱冤枉全靠她,看来剑下留情是对的。然后对捕头说道:“劳烦捕头大哥了,我只要洗脱冤枉,证明了清白足矣。其他,按律该如何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