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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匆匆一瞥,我哪里记得住?”
那妇人捧着茶杯,让徐周去给她再倒一壶。
徐周气得简直想摔杯子:
“从我找你到现在,都两个月了!你前些天不是说还想起什么了吗?”
“十几年了,谁能记那么清楚?!”
这妇人见那二位如此紧张她的话,也没方才那般谄媚了,翘起一条腿,瞪着眼睛看徐周。
沈元澈看徐周一眼,徐周立刻让人取了两锭金子过来,交到她手上。
果然,那妇人心满意足地收下以后,这才接着道:
“那男的我是想不起来,好像有点胖吧,不过那个女的倒是特别。”
沈元澈仔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问:
“如何个特别法?”
“整个人干瘦干瘦,脸也蜡黄着,活像是油尽灯枯了,她抱着孩子使不上力,没一会就给那男的了,自己拿手给那孩子擦眼泪。”
和痛哭不止的沈夫人比起来,沈元澈要冷静许多。
他脑中忽然想起当年排查安州时,下属曾经查过,说那里的一个老神医很有名,大半外地去安州城的百姓,都是为了去找那位神医治病。
再联想起这妇人说的,那女子形销骨立的模样,想来那夫妻俩到安州,也许是去找那位老神医治病的。
沈元澈问起那位老神医,那妇人自然知道,说对方五年前已经仙逝了。
沈夫人当即软倒在身后的椅上,以帕掩面,沈元澈安慰她:
“没事的夫人,这至少说明,清燃或许还活着。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安州,寻那位神医的后人,看看有没有这些年的诊疗名册,再一一排查,也许很快就会有线索的!”
其实多年来,他都忌讳在夫人面前提起沈清燃。
夫人因为清燃的事受了很大刺激,这些年有沈菀陪伴在侧,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他不想夫人燃起希望又失望。
今夜也是事出突然,沈夫人自己察觉什么,执意要和沈元澈一起听,如今得知这个消息,她受不住了:
“夫君,别说没有名册,就是有,那夫妇也真的在里面,要找到这么多年前的东西,再一一排查,也少不得要一年两载功夫!若是没有名册,或是有名册,可他们又不在里头,那更是没希望了!”
“再着说,那对夫妻若是压根就没有去看诊呢?那又该如何?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了吗?”
沈夫人哭倒在沈元澈怀中,不知为何自己的命会那么苦。
沈元澈无奈,只抱着她安慰:
“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的。”
……
深夜,西府绛雪轩中。
佟香凝跪趴在地上,看着面前正喝茶的陆晏廷,再一次解释:
“世子,我都说三遍了,是,药的确是我下的,可我那是下给老爷的!谁知道会被您阴差阳错喝了?您认真想想,我一个西府的人,给您下药有什么好处呢?”
陆晏廷重重放下茶,侧目看她,眼中已经很冷了:
“嗯,我在来寻你之前,已经对这句话理解地很透彻了。”
“佟姨娘对我要问的问题心知肚明,我也不想再重复,最后给你一柱香时间,你若再装傻,我们就去三叔面前说吧。”
这番话让佟香凝好不容易稳住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脸色也变了。
不过她如今被陆瑜打得鼻青脸肿,陆晏廷无法通过她的表情推断什么。
佟香凝咬了咬牙,却始终不愿开口。
陆晏廷知道,像这种在后宅讨生活的女人,她们的嘴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硬汉还难撬开。
纵然有时她们一开口,那苦水三天三夜都吐不完,可是其实她们比谁都能忍。
于是,他对症下药,加大了诱惑:
“佟姨娘,若是你能告诉我当夜的那个女子是谁,我就既往不咎,还会帮你解决眼下的困境,替你摆平麻烦。以后你若有事,大可以找我帮忙,也不用惶惶度日。”
听见这话,佟香凝抬起头看他,眼中有一丝动摇。
这样吗……
听起来好像不错。
可是佟香凝总觉得这话莫名有些熟悉。
是了,当年她在台上唱戏度日,陆瑜就是这样同她说的。
他说自己跟了他以后,永远不用再抛头露面,也永远不用再看人脸色。
每日只吃香的喝辣的,成群的丫鬟仆妇伺候着,一生不会再有风霜,也不会流离失所。
她苦笑了下,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子,高贵如长公主之子,竟也不能免俗。
男人的承诺都是狗屁!根本一文不值!
陆晏廷他也是个男的,哪里懂得后宅女人生存的不易?
明面上的风霜雨雪他们自然可以轻松摆平,可她们最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那种钝刀子割肉的凌虐。
一日又一日地搓磨着你,直到让原本青春鲜活的灵魂被深宅大院吞噬。
若是她此刻坦白,那满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她有一个不守妇德,婚前失贞的外甥女,到那时就算是陆晏廷不追究她,那陆瑜能给她好脸色吗?
陆瑜厌弃她,那夫人就不会将她放在眼里,更别说长公主也势必将她视为眼中钉。
届时克扣银钱用度、暗中给她使绊子、甚至是在玉仪的婚事上做手脚,这些事情会层出不穷。
难道佟香凝能一次又一次地腆着一张老脸,去求世子做主吗?
男人只顾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全然不管家宅底下的浪潮汹涌,还有她们的心酸和苦痛!
再说,就算她不顾自己,说出江近月,那她自己的日子不好过,难道江近月就好过吗?
长公主不喜欢江近月这种出身的孩子,她若能逃过一死,或许也会被送去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
若是这陆晏廷有种些,那她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当个妾室。
那佟香凝如今的生活便是她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