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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溶月心头拱火:“凭什么拿人家少奶奶的体己啊?!少奶奶怎么这么倒霉?有点儿嫁妆谁都惦记?有道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家就是穷,也没脸让少奶奶自带干粮伙食,千里迢迢来给少爷当老婆的!有钱有田白养活汉子,人家图什么啊?”
陈管家看着大少爷如今越发白皙的面孔,不禁脱口而出:“也许人家图您有才有貌长得好呢!咱家清贵,配她够了!”
柳溶月闻听此言更添愤怒,她慢慢逼近陈管家:“有才有貌长得好管什么用?依着您的意思,清贵就能当饭吃呗?”
坐在椅上的陈管家瞪眼儿看着大少爷那愈贴愈近的秀丽脸颊,越发觉得他现在丰神如玉、恁地好看!陈管家吞了口唾沫,他老脸泛红、些微忸怩:“大少爷您看您……这是干嘛啊……贴这么近……陈叔儿还怪不好意思的!别闹!陈叔儿知道,您满嘴性好男风都是闹着玩儿的!你就不是那样儿的人!”
可只转瞬间,陈管家就见大少爷横眉立目地朝自己伸出魔爪,而且直直地探向了他的衣襟。
陈管家心头莫名惊骇,陡然觉得大事不好!
那天柳溶月在县衙三堂,将服侍自己“父亲”多年的忠诚老仆用双臂困在圈椅之中。
她满脸狞笑地逼视着他:“陈管家!天堂有路你不走,穷鬼之家你非闯进来。今天我就要扒了你的衣裳……搜刮……”
她话音未落,就见陈管家脸色陡变!他死死捂住胸口,三贞九烈地一头朝柱子撞去:“畜生!我可是你叔叔啊!”
这一下儿事出突然,柳溶月纵然强行拉扯,陈管家还是撞得不轻。
然后,陈管家……就大义凛然地晕过去了……
柳溶月目瞪口呆地站在当场,她口中讷讷:“不是……我就是想搜搜你棉袍里有几个铜子儿……我想去买床褥子……”
看着从帘后匆匆奔出了苏旭,柳溶月脱口而出:“他为什么说是我叔叔?你爷爷就这么不是人?”
苏旭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他死死掐住了陈管家的人中,口中不绝呼唤:“陈叔!陈叔!你醒醒!你醒醒啊!我们跟您逗着玩儿呢……”
苏旭忙活了半天,眼看陈管家呻吟一声,似要悠悠转醒。
匆匆冲进来的王话痨不由分说推开众人,他满满含了一口凉水,匀匀实实地啐了陈管家满头满脸。
诗素慌忙捂住鼻子:“王话唠!你这两天漱口了吗?!”
苏旭飞快地从陈管家眉毛上拨拉下来根儿从王话痨牙花子里冲下来的韭菜叶儿,然后悄悄在陈管家的裤子上擦了擦手,这才强行粉饰太平:“一准儿没漱……不是!谁说没漱?!”
大年初二,为苏府操劳半世的陈管家坐在宛平后堂的青砖地上,气得嚎啕大哭:“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回家!苏旭!你等着!我告诉你爸爸去!”
柳溶月凶残地盯着哭得涕泪滂沱的陈管家,她满脸兴奋:“嘿!我从他身上搜出了十两银子!”
穷疯了的苏旭一见那十两银子,神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他不由得眯起双眼,缓慢袖手:“有道是量小非君子……”
柳溶月特别狗腿地顺势靠在苏旭身边,攥紧了双拳:“无毒不丈夫!”
然后,他俩双双看向瘫软在地的陈管家,一对璧人脸上的笑容既狰狞又邪恶!
陈管家极其恐惧地看着眼前诸人,他双腿交替向后倒爬,同时紧紧捂住胸膛:“你……你们要干什么?!”
柳溶月搓着双手,淫笑威逼:“你说呢?”
苏旭蹲下身子,好言利诱:“陈管家,不如您就从了我们吧,定然没你亏吃……”
须臾,陈管家惨叫之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苏府后堂
穿着叫花子棉裤、披着麻袋片儿的陈管家坐在圈儿椅上哭得眼泡儿都肿了。
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口口声声:“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大少爷欺负我!我可没脸活了!”
苏尚书在屋里踱来踱去:“老陈!你不要哭!你好好说!旭儿究竟如何得罪你了?你是他的长辈,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陈管家一手捂胸、一手捂脸,哭得呜呜咽咽、哀哀怨怨:“我没脸说……我这一把年纪的半大老头子了……我摊上这么个事儿……我可怎么做人啊?”
苏尚书闻听此言脚下一滑,要不是周姨娘搀得快,苏大人就坐地上了。
苏夫人陪坐一边,两眼看天。一品诰命满脸都是:行吧,怎么都行,老娘豁出去了。
看着披头跣足、吞吞吐吐的陈管家,苏尚书陡然明白了许多!
苍天啊!造孽啊!
他手指哆嗦,声音颤抖:“旭儿……旭儿!这个畜生到底做了什么?老陈!你如实说!没关系!这里没有外人!我保证不说出去!”
陈管家涨红头面,嗫嚅半晌,他陡然双膝下跪,死死搂住了苏尚书的大腿,凄厉哭喊:“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大少爷他不是人啊!他怨恨您把他轰出家门,不给盘缠!他自己过不下去,他就糟践我啊!”
苏大人单手扶床,吓得快晕过去了:“这……这畜生他如何糟践于你?!”
陈管家大声嚎啕:“少爷他,他……他抢夺了我二十两银子!他啐湿了我过年的衣裳!他还把我骑的马也给扣下了!他口口声声说给我换身儿干松裤褂儿,结果就是让王话痨把身上的棉袄棉裤扒下来,不由分说就给我套上了!大人!王话痨那小子他不干净啊!”
苏大人先松了口气,随即悚然一惊:“王话痨怎么了?!他跟谁不干净?难道是和旭儿那个孽障?!”
陈管家哭着在怀里摩挲了老半天,才掏出来个臭虫给苏大人看:“大人!王话痨棉袄上都是虱子!他不干净啊!”
苏大人长出一口气:“就这些?”
陈管家扒开上衣,露出胸脯:“什么叫就这些?虱子有的是!”
苏大人嫌恶后退:“我是说……旭儿就抢夺了你的衣服、银子?”
陈管家双手捂脸哭得一把鼻涕两行眼泪:“大少爷抢夺了我的衣服、银子还不够吗?!可怜小的在您家兢兢业业,熬油似地熬了这么大年纪,才攒下这点儿银子。还让大少爷给抢了去!是!他写了借条,让我找您讨要!”
说到这儿,陈管家张开五指,觑胡着眼儿偷瞄苏大人,语调甚是幽怨:“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大人您向来为官清廉,咱府上从头儿开支拮据。可这是二十两银子!有大少爷亲笔写的借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子债父还,天经地义!老爷,您总不能不认这个账吧?”
苏大人气急败坏、一跃而起,他双手倒背,在屋中来回走绺儿,口中念念叨叨:“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听到这里,长舒了口气的苏夫人闷头儿喝茶;周姨娘面朝墙角儿自顾嗑瓜子儿。
反正这事儿搁遭过雷劈的大少爷身上么……毫不稀奇!
这回不过是挤兑他爹花钱,总比前些日子气得他爹上吊强了百倍!
行得几步,苏大人陡然回头,爆呵一声:“太不像话了!”
陈管家擦把眼泪,满脸期待地看着苏大人:“老爷圣明!”
苏大人面脸通红,怒目而斥:“老陈!我是说你也太不像话了!我不过让你去传递书信,你干嘛带那么多银子?!你还穿得干干净净地骑马去!这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吗?在我们家混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苏旭那个财迷的尿性?”说着,苏大人痛心疾首地蹲在陈管家眼前,重重地为老仆擦拭面颊:“你说你惹出这么大祸来,难道这个屁股让我来擦?!”
陈管家一把拍下来东家的爪子,满脸怒容:“这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