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印尼小说网https://www.ynxd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就是此刻,众人只见官道之旁的浑河上游,浓重雾气之中,居然当真若隐若现了一个巨大船形黑影!
众衙役眼都直了!
察觉外面气氛有异,柳溶月轻轻掀起轿帘儿,她也恍惚看到了那船形影子。
柳溶月心中不胜骇异:不能啊!这些日子,她在苏旭的督促下读过宛平县志,那些故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大字,说这浑河之水自北而来、绕山过梁才到殷山脚下。
这里地处远僻,上游荒芜、寻常不做漕运主干,如何这大晚上的突然冒出艘偌大船来?
此时的气氛已经相当怪异,阴风阵阵、雷声隐隐,这队衙役胆寒肝儿颤,越走越慢。
他们身着官衣,抬着官轿,平素在百姓面前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如今走到荒郊野外、四野无人,对着阴晴不定的天气,河上鬼蜮的黑影儿,他们各个心中暗自念佛,这辈子做的缺德事儿都不由自主地悉数涌上了心头……
这也就是人多能壮胆儿,互相拘束着走在官道上不好私下逃窜,否则衙役们真能起了飞奔回家的贼心。
这帮人越走越安静,越走越没声儿,越走就越听王话痨讲鬼故事的声音清楚明,字字入耳。
王话痨丝毫没有察觉情形异样,自说自话得意洋洋:“大人!您是不知道,那树妖嫁鬼之日,阴风惨惨……”
荒野上刮来一阵阴风惨惨。
王话痨眉飞色舞:“远处山中电闪雷鸣……”
千仞殷山内恍有电弧闪光。
王话痨高谈阔论:“旷野林中,一队阴司小鬼儿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就奔山根儿底下去了……”
极远处稀疏林内,言出法随地现了一支小小队伍,中间居然真有一乘血红小轿!
更有声声凄厉唢呐隐于呼啸风中,恍若迎亲喜事吹吹打打。
谁家成亲选在黑天半夜?谁家成亲走这旷野荒郊?
也不待大老爷下令,柳溶月这边的巡查官队已经齐齐驻足不动,所有衙役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看着那离奇的“娶亲”队伍,就连轿中的柳溶月都从轿帘缝隙之中察觉了远方的诡异队列。
柳大老爷血都凉了!
还好齐肃贴心,他站在轿边儿还劝呢:“没事儿!大人!不就是娶媳妇挑错了时辰么?您别害怕,您结婚那天比这吓人多了,您忘了?”
柳大人没忘!
因为没忘,所以更觉得吓人!
她心中怒吼咆哮:我成亲那天出了什么事儿我敢说你敢信吗?!
眼看着那诡异接亲队列飘飘忽忽地朝河边儿走来。
这队列走得甚快,这队列就如同在荒草上飞奔,这队列眼瞅着就要冲到离官衙队列一箭之地。
这一时大伙儿都不说话,这一刻大伙儿血都凝了!
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唯说书上瘾兼没有眼眉的王话痨还在口吐莲花!
他兀自说得津津有味:“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个红衣女鬼‘嗷唠’一声挣脱了喜轿,她往外就跑!这女鬼不乐意嫁给黑山老妖啊!她唯恐让黑山老妖吸走了精气儿魂飞魄散!可这女鬼是好鬼吗?她不是啊!这些年她不轮回不投胎,她杀人无数!这一回打喜轿里蹦出来!唉,大人你猜她是先吃人还是先伸冤?”
王话痨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那诡异队列之中,那血红喜轿之内,一道血红身影“嗷”然一声,怪叫扑出!
众衙役只见一团赤红血影直眉瞪眼地朝着官轿扑来!
“呛朗朗”衙役手中铜锣落地,仓皇间皂吏们四散奔逃!
那团血影死死攀住了轿杆,一个破了音儿的动静儿嘶声高喊:“大人!我冤啊!”
王话痨呆立当场,已无脉搏。
阴风、雷电、浑河浓雾滚滚,前方人影丛丛。
勉强扶着轿杆的王话痨犹未停口,他下意识地自语喃喃:“您猜怎么着?敢情这女鬼是先伸冤……”说完这句,他“嗝喽”一声、双眼反白,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那时那刻,诸人散尽,唯没人抬的官轿孤零零伫立在大道正中。
轿前横七竖八地扔着衔牌数块,白森森的漆面儿上楷字正书“文昌辅弼”四个大字。衔牌在硕果仅存的一盏摇曳风灯下泛着可怜的微光。
那天,齐肃也不知自己忙活了多久,才跟柴狗轰羊似地把跑散满地的衙役们喊着拽着拢回到轿边儿。
好容易凑齐了人儿,他们捶前胸、窝后背,最后一口凉水把吓晕过去的王话痨喷明白了过来。
轿子前面儿,一个身穿新娘艳妆的大姐,攀着轿杆子正哭得惊天动地,道道涕泪冲刷着她脸上厚重脂粉,如同春犁过土、立时沟壑连连。
她口口声声:“大人啊!奴家冤枉!奴要告状!”
得亏大伙儿把火把点到最多最亮,照着这位的人影儿在地上纤毫可见。要不就齐肃胆儿这么大的,都不敢细看这大姐第二眼。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行吧,只要您收了神通,还认可国法,咱万事都可好好商量!
说也奇怪,官轿这边儿点着诸多火把、举起无情棍棒,一众衙役吓到极处,反而生出无限勇气,大伙儿满脸豁出去了地四外张望,倒要看看是哪儿来的妖精?!
谁知一阵狂风刮过,浑河之上雾气渐散,水流阵阵、碎冰声声,一路向东,奔腾入海。
哪里有漆黑的船影儿?再看官道不远处,除了一顶血红的小轿,旷野之中,哪儿有送嫁活人?
大家再看自家官轿:依旧稳稳当当立在当场,轿帘低垂、轿帷不动,四平八稳、端如古钟。
这帮衙役当时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大人可以啊!
我们这帮没见识的都吓成这样儿了,你看人家大人不愧有星宿辅弼!出了这么大事儿地儿都不动的!咱不服行吗?
齐肃走到轿边轻声请示:“大人,有位大姐,夤夜之中拦轿喊冤。您看咱是不是这就回衙问案呢?”
轿中鸦没鹊静。
齐肃略提声音:“大人。您看也快巡查到山根儿底下了,官道将尽,咱要不回去吧?”
轿中寂寂无声。
齐肃脸色一变,陡然掀起轿帘。
熊熊火把映照之下,众人只见新任宛平县令端端正正地坐在轿子当中。
大人沉默无言、大人岿然不动、大人眼皮低垂、大人栩栩如生。
王话痨奓着胆子、颤颤巍巍地伸过手去,探测大人的鼻息。
须臾,众人只听他一声嚎啕如凄雷炸裂:“可了不得了!大人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