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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淡淡叹了口气:“求个平安么……”
谁知刚到次日清晨,宛平县便出了让人大不心安的事:郊外发现无名女尸!
无论如何,辖区之内出了这等凶事,柳溶月这县太爷是必得到场验看的。
这是柳溶月第一次去现场验尸,虽是响晴白日,也难免有点儿害怕。苏旭义不容辞,换了男装陪大人去现场勘测。苏探花前半辈子光念书了,四书五经念烦了,《洗冤集录》他也看过,此刻正好跃跃欲试。
无名女尸出现在宛平城外丽太妃父亲静海伯的护坟地处。
说是清晨起来,当地的坟户看见草深林密处有个彩衣身影在吊树上晃荡,他们奓着胆子过去看时,才发现是株百年老槐上挂了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此处偏僻,鲜有人家。野狐出没,常有怪谈。
现在这里猛不丁上吊了个衣着锦绣的美人,当真是闻所未闻的诡异之事。
坟户胆小,当即报官!
柳大人的轿子匆匆赶到了静海伯护坟地,王话痨和齐肃如同哼哈二将护在大人身边。
柳溶月虽然带了众多衙役出来查案,心里依旧怕得要死,她是双手紧紧拽着苏旭,才没双腿抖得太狠。苏旭现在女扮男装,不想引人瞩目,纵然觉得大人丢人,也只好任凭柳溶月拽着自己。
而且不知为何,苏旭明明没到过这里,却总觉得此处某物让他觉得特别眼熟!这个念头莫名让苏旭觉得很瘆的慌!
吴班头见大人脸色不好,便猜到他官家公子,没见过横死之人,此刻难免有些胆怯害怕。
吴班头今日倒是对大人体贴入微,他率先过去看看尸体,随即抬起头来侃侃而谈:“尸身穿戴倒是不错,模样也算年轻周正。你们看啊,这女子一身衣服簇新簇新的,倒仿佛是预先给自己穿了装裹。想来这必是大户人家的闺女遇到了糟心事儿,一时想不开,所以到这幽暗无人处偷偷自杀。”
说到这里,吴班头似是好心地回头向柳溶月请示:“大人最是心慈,女子寻死没准儿事关名节隐私,咱们还是不要声张,慢慢为她查访家人来处吧。”
吴班头身边儿的衙役都是办案老道之人,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纷纷附和:“是了是了。看来是上吊自尽,咱们还是要赶紧寻访死者家人,尽快找人将她收敛了为上。”
仵作见吴班头他们如此说法,干脆没有靠前儿,只是抱着肩膀冷眼旁观。
发现尸体的本地坟户听了这话,显然是大松口气,他们对着柳溶月下跪回话:“官爷圣明,这位小娘子也不知为何竟在这里寻了短见。还请大人赶紧将她移动回衙,丽太妃是个仔细人儿,要是知道静海伯的坟地里出了横死凶事,坏了她父亲坟地风水……就太妃那个脾气……咱们大伙儿都不好交代啊……”
吴班头连忙点头:“大人,这坟户说得有些道理。天气日渐炎热,横死之人不祥。咱们这就把尸首带回去,慢慢寻找死者家人吧。”说着,他双手连挥,吆喝人来收拾凶地,要赶紧将尸体抬走。
苏旭没想到衙役办案居然如此潦草,他刚要开口阻止,却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拦着他们胡来!
正为难时,苏旭忽听身边的柳溶月疑惑地询问下属:“吴班头远远一望,如何确定她是自己走到荒野无人的所在上吊自尽?你看这死人的绣鞋上丁点儿泥草皆无,那她是怎么从官道走到林深草密处寻死的?这女子难道是个草上飞不成?”
一个人就是再窝囊胆小,让别人架弄着也不高兴。
柳溶月虽然是头次出来验尸,但是她比苏旭强在多穿了十来年的绣鞋!所以只远远一瞄,柳大人就知缎鞋压根儿走不得土路。别说此处并无人烟,这衣着光鲜的女子显然不是住在附近,便是从坟户的房里走到这棵歪脖树下,死尸脚上的绣鞋也不可能如此不染湿泥。
吴班头一时语塞:“这个么……”
柳溶月忍着害怕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强迫自己瞧瞧挂在树上的女尸,再看看她脚底下翻倒的木头墩子。
娇小玲珑了十八年的柳溶月更加大摇其头:“她绝不是自己将自己挂上去的。你们看!这女子身量不高,脚下被踹翻的墩子也矮,吊颈的绳套更加不长,死人双脚离地却得二尺有余。难道她是蹦上去将自己脖子纳入绳套之内么?都要死了,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听了大人的话,刚刚附和吴班头的衙役们皆是满脸尴尬,唯那个仵作暗自点头。
苏旭不由对柳溶月刮目相看,他慢慢走到她身边:“你这都看得出来?我都不曾想得如此细致。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然后,苏旭就见柳溶月心累地抿了抿嘴,她回答自己的声音如同蚊蚋:“别夸了!我不是见过你娘逼你上吊么?唉,你不该不懂这里的窍门儿啊!你不是也见过你爹悬梁吗?”
她说得很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吴班头显然没想到这位贵公子哥儿大人还有这个见识!一不小心让外行指出了破绽,他不禁满脸讪讪:“敢问大人,那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柳溶月不禁略微沉吟。
苏旭出来解围:“将尸身放下来好好勘察!大人的意思这自尽一说恐有蹊跷,人命关天,你们不可敷衍糊弄!”
吴班头慌忙点头称是。
眼看仵作慢慢将死人从树上放了下来,让大人指出许多不是的吴班头想打个圆场儿。
他小声恭维道:“大人明察。我们不是不尽心当差。实在是宛平最近地面平静,少出人命官司,小的们难免有些疏忽。而且依着旧例,凡是无主的尸身,找出死人姓字名谁,家住哪里,向来都是破案正路。所以我刚才出主意说,当务之急是寻找苦主也不算敷衍糊弄……”
柳溶月素来厚道,她也不想当着外人追究下属:“那就且先好好查验吧。没准儿尸身上就有她的来历线索呢。”
吴班头满脸愁苦:“我看挺难!不是小的夸口,宛平地面儿就这么大,富家小姐就那么多,这位从天而降的华衣女子还真是见所未见,大概不太好找。”
谁知道吴班头话音未落,柳溶月就听身边的苏旭失声惊呼:“这不是玉贞公主身边的宫女结绿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不但柳溶月,就连吴班头都跟着一哆嗦!
眼见尸身已经落地放平,怔忡半天的苏旭陡然快步向前!
直到看到女尸的脸面,他才想明白了,这半天让他眼熟而不知为何的,正是女尸身上那套鲜亮衣服!结绿昨日出门买药,换掉了惯常宫娥装束,所以她身上这套不常穿戴的便服衣裙才显得分外簇新扎眼。
这要是柳溶月本尊昨天和结绿同行回家,她必然记得对方这身精致的便服,一眼就能认出尸体。无奈这是不爱打扮的苏旭!去年这会儿他连脸都懒得常洗!
吴班头万没想到柳师爷能掐会算一样,脱口说破死尸来历,他连忙阻止:“柳师爷,您如何知道这是公主的侍女?事关皇家,可不能说错啊。”
看苏旭略微语塞,这次换柳溶月出头救场:“柳师爷昨天护送夫人去给公主诊脉,想来是在馆驿见过。”
吴班头还待再说,就见蹲在女尸身边的苏旭深深叹气,他自女尸身上找到一块腰牌,上面明白篆字:玉贞公主府。
事情奇就奇在,下一刻,苏旭迟疑地从腰牌上摘下了一团绒毛。
柳溶月陡然毛骨悚然,莫非这又是狐妖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