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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杨家坨
这一天半出的事情太多,苏旭和柳溶月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王福江竟在这荒山野岭找到了歌玲!
歌玲自从离了苏府就没和柳溶月联络过,她本人不会写字,又羞送口信到苏府大宅,所以柳溶月只是隐约知道歌玲仿佛活得还好。
苏旭听说歌玲放下了给人当小老婆的气迷心,现在自己经营了份儿小小产业,十分为她高兴。他含笑看向柳溶月,不知她对王福江这突如其来的求亲是如何看法?
柳溶月笑意盈盈地低声回复:“王大公子与歌玲此番奇遇难能可贵。能否结得秦晋之好,还得看看歌玲本人的意思。婚姻大事,谁也不能替她点头不是?”
缓缓说完这话,柳溶月十分高兴。她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敛眉低语,终于可以做回温婉端庄小可人儿,她舒坦极了。
这一番温存眉目落在苏旭眼中,就别有一番感慨:看来人家这副身子我也用了不到八成儿,月儿垂眸浅笑就是雅致好女,我要是这么低眉一笑……估计就是刁钻老婆没安好心……
好容易从美人脸上拔下来眼珠子,苏旭心情大好,连带着看王福江都顺眼了许多。
既然王大公子守寡半宿之后,生出再嫁之心,苏旭也不好拦着人家:“兄弟既然中意歌玲小姐,来日自可托媒提亲。不过眼前还有桩公务要你陪我去办!咱们昨晚见到诸多匪夷所思之事。今天早上,我和夫人还被歹人追杀。”
眼看在场众人脸色大变,苏旭神态自若:“追杀我们的歹人便是福江那‘夫婿’蒋先!他对我二人行凶之时被天雷劈死。”
王福江擦把冷汗:“原来兄长和嫂夫人也是死里逃生。”
王话痨频频合十:“还得是我们大人,福大命大造化大。”
齐肃急得直扇自己嘴巴:“早知小王大人掉河里还能有如此艳福。我怎也该跟在大人、夫人身边,好歹抵挡一阵才是。”
苏旭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山上诸多恶事既然被咱们撞破,少不得现在要去勘察明白他们到底如何作奸犯科!”
看着大人疲惫的脸色,王话痨有些担心:“大人!您这一天死里逃生,没吃没喝不曾休息,还背着夫人走了那么远山路,还撑得住么?不如小的们带人去查,您在这里陪陪夫人吧。”
苏旭脱口而出:“我不妨事……”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去看柳溶月。
柳溶月现在脚踝大痛、精疲力竭,不过她还是强打精神:“自然公事要紧。大人不必挂怀着我。”
苏旭看柳溶月苍白脸色、黢黑眼圈,想想昨天的命悬一线、死去活来,他立刻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苏旭略微沉吟:“话痨、齐肃,你们带着宛平衙役,陪小王大人上山搜索。我留在村里给夫人看看脚伤。”
王话痨脑子快:“人家奶奶医术高明,名声远播,用大人您给……呜呜……”
齐肃拽着王话痨扭头就走:“小两口儿疗伤正骨,谁给谁看不一样?走走走!办差去!”
王福江倒是好脾气:“得嘞!反正我在‘婆家’炕上舒舒坦坦睡了一宿!兄长你陪着嫂子吧,我这就带人上山!对了!我这回带来的‘婆家’诸人都不是什么好饼。我已经将他们稳住,且给蒋先的私宅贴了封条。你给我看着他们,回头这些人还要细审才是。”
苏旭慨然点头:“我知道了。你此去小心。倘若碰到歹人不可恋战,回来咱们再做计较。”
王福江心想:我这兄长死里逃生,竟似脱胎换骨又变回去了。那从小唠叨我的脾气眼看又要回潮。
苏旭在杨家坨也闲不下来,他给柳溶月上了伤药、按摩一番,嘱咐她好好休息。
柳溶月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家睡觉,不过她脚踝红肿、寸步难行,只好强撑着身子在杨周氏家帮忙看火熬药。
苏旭由杨周氏带着巡视了一番此地病人,遇到病症变化的,他立刻重新诊脉、重新开方。
杨周氏特别奇怪:“不是奶奶善于医药么?怎么出去一趟又改大人看病了?”
苏旭顿时尴尬:“我……我这是跟奶奶后学的……”
杨周氏不太相信:“成亲不到一年就学出个大夫来?”
苏旭强打精神胡说八道:“啊!是!我每天从堂上下来就跟着奶奶勤于学习,日夜不辍。所以出师很快……”
杨周氏莫测高深地点了点头:“看出来了!怨不得您二位成亲小一年了,奶奶连个身孕都没有。敢情大人回家忙的都是正事儿!”
苏旭僵着脸皮,胡乱点头:“正事儿!我跟奶奶全是正事儿,没有闲篇儿。”
杨周氏沉默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大人啊,其实吧……小两口儿回屋闲篇儿也可忙一忙的,要不奶奶嫁您图啥呢?不为生儿养女,难道人家是来开班收徒的?”
苏旭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幸亏身边儿的乡亲扶住。
杨周氏看到这里,更担心了:“大人,您……肾不虚吧……”
那日苏旭验遍了附近的水源,阳光之下溪水、井水之底都见了淡红沉淀。
好在汤汤浑河,水流甚急,验之再三,银针不变,苏旭抬起头来,远远看着连绵殷山,回想昨夜所见所闻,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他已隐约知道村民为何生病。
宛平《县志》有云:“殷山之上广有矿脉。诸矿之中以黄铁最多,伴生朱砂、岩壁现红。”
单看昨天有人在殷山之内开洞凿壁、打造甲兵,就知道他们在开掘黄铁矿脉。也就是为了私开铁矿,不能大张旗鼓,所以他们才偷偷凿到山体深处,导致殷山土壤松弛、暗河横生。
今年夏天连番大雨,暴涨的暗河冲破山体,浑河陡然涨水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更有甚者,为了开掘铁矿的事情不至败露,这伙歹人干脆在深山架炉锻铁。高温之下,朱砂炼化,赤红毒气溶入山溪,然后就戕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哪有什么天灾瘟疫?全是他们不拿百姓当人!
而幕后主使是谁……分明已经呼之欲出……
那一瞬间,苏旭完全想不明白:他已经位极人臣,他已享了天家富贵,他还有何不足?!退一万步说,你们哥们儿掐就掐呗!祸害大伙儿干嘛?!
便在此时,苏旭觉得身边的柳溶月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他听到她对自己嗫嚅:“羲和,听说当日……先帝吃的仙丹……便是从这里取得丹砂宝器……”
苏旭悚然回身嘱咐杨周氏:“让村民们暂时别用井水,挑水做饭最好去水流湍急的浑河。如果看到水边有朱红沉淀、或者水质泛了臭气,那就万万不可饮用。倘若身子再有不适,立刻用绿豆、甘草煎汤服下,这样才能有利解毒。”
听到“解毒”二字,聪明伶俐的杨周氏立刻满脸探寻地看向苏旭。
苏旭硬下心肠没理会她,有些事不知反是福气。
见大人别过眼神,杨周氏也就不问了。
殷山附近出了太多怪事,谁也不傻,纵不全知道还猜不出个大概么?历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怜平民百姓,凑合活着都要求老天开眼,真是命贱如纸啊……
不多时杨家坨村外人声嘈杂,脚步纷乱,苏旭出去一看,是王福江带着宛平衙役并五城兵马司兵丁回来了。看这帮人皆是两手空空,死尸都不曾带回来,苏旭就知道他们无功而返。
果然,为首的王福江臊眉耷眼:“兄长啊,你兄弟我纵然点儿正,这回也没寻到什么异常。”他回头看向大伙儿:“诸位兄弟都是见证,我们这些人在殷山上细细查找了半天,不但那条诡异小路看不见了,那打铁的洞穴也凭空消失。昨天晚上的事儿,便如同做梦一般。你说咱们不能是让鬼迷了吧?”
齐肃少有地抢过话头:“大人!我们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并不能说昨夜的是撞了鬼狐。昨天深夜,山中暴雨,冲去了脚印。而这半天间,山上莫名出现树木倒伏,遮住了许多痕迹。我看是有人故意掩饰。咱们今天来去匆匆只得半天功夫,自然没有头绪。等咱点齐了人马明天再来,我就不信找不到狐狸尾巴!”
苏旭点了点头:“齐肃的本事我是信的。只是你也已经一天一宿不曾歇息。如今咱们人困马乏,各自回去修整也是正办。”
苏旭去屋里抱起了睡眼惺忪的柳溶月,王话痨和齐肃准备车马回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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